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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蒋谈廿四史 |
——读《史记》卷六十一《伯夷列传》随笔
把《伯夷列传》排在《史记》70篇列传的第一位,可见他在司马迁心中的重要性。但是,这一卷又是伯夷与叔齐兄弟的合传,不知道司马迁为什么不把弟弟叔齐的名字写在题目上。是为了精简题目,还是另有想法?我至今没有搞清楚。
坦率地说,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伯夷”这个名字了。当时,努力、上进的学生都在通读《毛选》四卷,都知道那篇名文——《别了司徒雷登》,都会对那句话印象深刻——“唐朝的韩愈写过《伯夷颂》,颂的是一个对自己国家的人民不负责任、开小差逃跑、又反对武王领导的当时的人民解放战争、颇有些‘民主个人主义’思想的伯夷,那是颂错了。”
今天,价值观正在呈现多元化态势,对伯夷和叔齐的看法也不尽相同。更有人愿意把它提升到知识分子骨气和气节的“高度”加以论述,实际上是想说一些自己想说的话。其实,当年司马迁写《伯夷列传》也是这种心情的。
稍微用心就可以看出,司马迁写《伯夷列传》与它写的其他列传有所不同,其他列传都是在“叙”上着力用笔,惟有《伯夷列传》是在“论”上颇花心思。
司马迁主要写了商裔贵族兄弟伯夷和叔齐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是相互谦虚让位,谁也不愿继承老爸孤竹君的位子;另一件事情是两人拒绝与推翻商王朝的周王朝来往,宁肯“饿死于首阳山”。结果,这样两件事情为中国封建社会历代知识分子津津乐道,甚至成为他们的精神楷模。每当王朝更换之际,总会出来一些“时代版”的伯夷叔齐。
司马迁在《伯夷列传》中还陪衬地写了两位人物,一位是孔夫子最优秀的学生颜渊,尽管非常“好学”,结果却是一生过着“糟糠不厌”的穷困生活,最后是早早死去。另一位是闻名于世的坏人盗跖,“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他的命运结果是“竟以寿终”。司马迁因此否定了“天道无亲,常与善人”的历史性定论,推断出用俗话可以表现出来的一条定则——“好人没好报,坏人乐逍遥”。我想,写到这里,司马迁的心境应该是布满灰色阴云的。
联想到司马迁曾为在外作战的李陵求情说话,因此不仅招来牢狱之灾,还蒙受被夺去男人生命之根的“宫刑”,他哪里是在写伯夷叔齐,简直就是在写“伯夷叔齐版”的司马迁,借此向在位的汉武帝吐露心志,或者说是表达忠心。中国的“影射史学”实实在在是从司马迁开始的。
今天,似乎没有必要去苛责司马迁了。他毕竟是心中有理想,而且也是一位“追梦的人”。
我很看重司马迁引用孔子对伯夷、叔齐的评价——“不念旧恶,怨是用希”,说这兄弟二人“不记旧仇,很少‘吐槽’。”在我看来,他们如果真的“不念旧恶”,就会参加新王朝——周王朝的建设,事实并非如此,孔子的评价也就未必精准。而“怨是用希”,则是在今天也应该提倡的。再多的怨言,也是徒劳。(2020年4月19日写于日本东京“丰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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