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Z记忆》•穷家的穷日子
阿Z从小家穷，在家又排行老四，一件衣服从老大到老二到老三，传到阿Z的时候，基本上是已是“百纳衣”了，阿Z记忆中很少有不穿补丁衣服的时候，过年也很少添过新衣裳。不过，那时不光阿Z穷，左邻右舍也都不富，小伙伴们穿的比阿Z好得不多，也就谁也看不出谁穿得破，谁也不笑话谁，谁也不感到不好意思了。
阿Z记忆中，“三伏”天村子里学前的男孩子很少有谁穿衣服，上身不穿，下身也不穿，大人们常拿孩子们的“牛牛儿”逗乐子；“三九”天老大不小的孩子还穿着开裆棉裤，屁股蛋子大咧咧地露在外面，冻得铁青，上面的小脸蛋也个个冻成“高原红”，鼻孔里滴着长长的鼻涕虫，快流到嘴了使劲一吸，又缩了回去——当时自己是啥模样，因为自己看不到自己，阿Z记忆中没有记忆，但设身处地，想来也好不到那里去。
阿Z记忆中，村里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哥哥姐姐们秋冬春三季的衣服，全是中式的裤褂。褂子是小立领的，胸着钉着布条拧缝而成的“疙瘩扣”，宽宽大大的，男式女式穿出来都没有一点儿线条可言；裤子是宽腰大裆的，用根布条缝成或拧成的腰带系着，长长的裤腰垂下来，打伞似的，尤其是冬季穿着棉裤，褪下站着撒尿时，前裆鼓鼓囊囊一大堆拥在裆下，最后就把尿不成流的尿滴给接下了，不少人的棉裤前裆处常是湿漉漉的，展开还白花花的——全是尿碱。
阿Z小时候从没有穿内衣的记忆，上身不穿，下身也不穿，春秋天一身单褂单裤，冬日一套棉袄棉裤，外面也没有什么有型的外套罩着，很是“原生态”“本色化”。春秋还好过，整个冬天就那一身棉衣，连个换洗的时机都没有，又没有洗澡的条件，棉袄棉裤表面脏兮兮的还倒罢了，里子也是油光光的，光光的身子装进去，就像钻进油布口袋，冰凉冰凉的，后来记忆起来浑身常会起一层“小米”。
棉衣如此，阿Z记忆中的棉被也好不到哪儿去。被面上满是补丁，大都看不出原色原料；里面的棉花不知用了多少辈子了，死死地结在一起，硬得梆梆的，盖在身上就像压着块门板；被里子整个冬季都不洗——一拆一洗就没有盖的了——也是油光光的，身子钻进去，和钻进棉裤棉袄的感觉一样。所以，阿Z记忆中，小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去睡觉，睡觉前又总要先穿着衣服先在被窝里暖着，捂热乎了才敢钻进去“就寝”。
阿Z童年的记忆中没有床的概念，睡的都是炕，用土坯垒成，上面铺层草席或苇席，再上面顶多加一条薄薄的褥子，躺在上面硬梆梆的。从有记忆开始，阿Z就和三个哥哥挤在一个炕上——虽叫炕，里面可是不生火的——似乎只盖一床被子，真不知那觉是怎么睡的。床是富足人家的奢物，尤其是那种叫“双人床”的东西，全村也没有几张。
阿Z记忆中的冬日很冷，身体白天黑夜地暖不过来，不少小伙伴的手脚冻得长疮，脸和耳朵都冻坏了，落下了疮痂，终生都除不掉了——或许阿Z天生就是挨冻的货吧，冷是冷了点儿，可手脚脸蛋都没有冻伤，不然，本就不怎么漂亮的脸上再多一些疮疤，就更对不起大家视觉了。
夏天虽不冷，可热的也不好过。阿Z记忆中，最热的那些天，屋里是睡不住的，男男女女好多人睡到街上，睡到房上——有人睡着睡着，一翻身从房子滚了下来，一点儿也没伤着，翻身又睡着了。外面也不好睡，虽不那么热了，蚊子却不饶人，咬就咬吧，还哼着小曲，叫的人心慌意乱。记忆中家里曾经有过一架蚊帐，土布的，线挺粗，孔挺小，几乎不透风，是母亲用了几年时间自己织成的——不是难织，是没有棉花纺纱——父母用着，阿Z是没资格享受的。不过，那么热的天，那么多的蚊子，阿Z却可以倒头就睡——骨且弱的身体本就没有多少汗水可冒，粗且糙的皮肉大概蚊子都叮不进去，没多少油水的血液可能蚊子也不大感兴趣，所以几乎没有被叮出疙瘩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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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2 10:5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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