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重阳,今又重阳。秋末九月,稻粱熟,佳酿成,正是把酒话桑麻、相邀共团圆。
“卖鸡喽,卖鸡喽……”春天东南风起,气温暖和了,村上也吹来了卖鸡崽的吆喝声。当卖鸡崽的商贩第一声叫卖声响起,村上的奶奶、大娘、婶子们就急慌慌地挎着篮子、端着笸箩聚到了一起。家里孩子多,尤其是出嫁的女儿多,要多挑一些公鸡崽。挑公鸡崽是有技巧的,要选鸡冠子大、个头壮、活泼好动、叫声响亮的,拎起一只腿头使劲儿向上勾起,抓在手里“唧唧”叫的,这样的才是公鸡崽。
过去农村养鸡,从来不用饲料,喂食的都是家里种的小麦、稻谷、高粱、大麦,煮熟的土豆、红薯。经过半年多鸡崽们长到了一斤多、二斤左右大小,到中秋节会捉一些去集上卖,留一部分重阳节和春节给孩子们吃。
重阳节这天,孩子们回到老家,女婿们也要来的,这种团圆的氛围甚至超过除夕的团圆饭。每年重阳节杀鸡,母亲都是让我来。农村养鸡都是散养,重阳节前一天晚上母亲就把家里的公鸡关在了笼子里。我来到笼子前甄别一番,麻利地从笼子里拎出一只肥硕的公鸡,一只脚踩住鸡脚,大拇指和食指叉开从翅膀后伸出来掐住鸡头,用刀在鸡脖子上轻轻一抹,然后热水褪毛、洗净、剁块入锅,每次杀鸡都是技法娴熟,从未失手,母亲对我的杀鸡技术很是放心。
村上张叔家的女婿就曾闹过笑话,有一年重阳节杀鸡,公鸡血淋淋地飞上墙头高声打鸣,全家在村上围追堵截了个把小时才捉住,成为全村重阳节的谈资。
那时流行吃刚打鸣的小公鸡,隔年的老公鸡煮的时间长还塞牙,是乡亲们不喜欢的。
红烧鸡肉靠的还是烹饪的技术。热锅凉油,葱、姜、蒜和鲜花椒爆香,鸡块倾入锅中的刹那间一缕青烟窜起,快速颠勺、翻炒的功夫锅内还会冒出火苗。铁锅铲与铁锅摩擦的“叮当”声欢快地响彻了厨房的犄角旮旯,鲜香的味道瞬间飘满了整个农家小院,村庄重阳节的喜庆氛围从烟囱飘出的袅袅炊烟中氤氲开来。
一年的小公鸡肉,根本不需要放入过多的水去煮,只是在锅内溜一点水保证不糊锅。出锅的时候,再淋入点酱油,最后将青椒块倒入鸡块中再翻炒几下即可装盘,为了色香味俱全,每次都喜欢加点红椒块。装在盘中的鸡块,香味扑鼻,肉香、蒜香和着花椒香,糅合在一起猛烈地窜进鼻腔,攻城掠寨,侵占味蕾,缠绕着嗅觉神经。鸡块在青红椒块的映衬下,愈发让你垂涎欲滴胃口大开,你会忍不住深深地嗅上几口。夹一块入口,鲜香嫩滑,味道鲜得你咀嚼中舍不得张口,生怕张开嘴的功夫香味跑了出去。“馋咬舌,饿咬腮。”大快朵颐中,你稍不注意就容易咬了舌头,这要被伙伴们揶揄好长时间的。
美食是有记忆的,也是有传承的。每年的重阳节,家家都会上演杀小公鸡、红烧小公鸡和抢食小公鸡肉的戏码。父亲和母亲从配角渐渐成为了观众,孩子们在欢快地重复着我们的快乐。唯一不变的是,农家小院里厨房的炊烟一直那么浓烈。
重阳节傍晚,从老院离开,回首村庄,次第升起的青色炊烟在平原上渐渐淡去,一点点化入琥珀色的晚霞,后来连晚霞也消逝了,夜色笼罩了原野。
重阳晚归,炊烟暖暖的画卷长久驻留在人们的记忆里,那些炊烟,人一次又一次地触摸到乡村的重阳节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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