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绝对的精品

辽塔的面子，宋塔的里子，那将是最完美的砖塔。可是这样的古塔并不多见，然而，丰州白塔就是这样的极品。

这一次穷极无聊去呼和浩特，第一站就先看的是丰州白塔。应该说看了这么多砖塔，这座白塔是我最喜欢的一座。

辽塔一般以逼真的仿木构见长，但内里的技术含量往往非常低，极端的像辽阳白塔、锦州广济寺塔内里全是填充的夯土，即便是庆州白塔那种把外表做到极致的辽塔内里也不过是几个剖面类似于馒头的密闭空间。宋塔一般都有比较复杂的内部结构，但外表通常都很粗陋。仿佛在北方地区这二者是不能兼容的，但是丰州白塔是个例外，二者兼而有之。

当然丰州白塔最大的优点并不在于兼容，而是在于内部是开放的，游客能从第一层上到第七层，这在以锁门、按铁栅栏，设置禁区见长的中国文物景点儿算得上是罕见的良心景区，所以一进院门，我就兴冲冲的往塔里面冲。




可是丰州白塔毕竟是一座建于辽代的白塔，内里的空间十分的狭窄，很多时候我只能猫着腰，近乎爬行一样的前进。另外就是塔内的光线非常昏暗，虽然在建造的时候有设置小型的气窗，但那东西的照明范围非常非常非常的有限，几乎等于没有，在个别的地方我发现了烛台的痕迹，这说明在古代，塔内主要是依靠蜡烛照明。但好在我是现代人，我从兜里摸出一件现代家用电器——手电筒。据说塔内有各种文字各种时代的题字和碑刻，但是，鉴于狭窄的空间和可怜的手电光，我基本都没看到。


这个门看着挺大，但成年人必须猫着腰才能进去。


气窗给人一种监狱的感觉


走在这座塔里真有一种中世纪的感觉


只有站在券门附近才能感受到光明和温暖。注意地下的那根木梁。


在这样阴暗狭窄的空间照相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古塔第七层的楼梯口


古塔第七层佛堂的气窗


古塔第七层佛堂内部。整体感觉就像一个宋辽时代的墓室，平面呈八角形，八角各有柱子一根，柱头和补间各有斗拱一朵。因为经幡的干扰，所以照片上看不太清楚这些细节。佛堂的屋顶是一个穹窿顶，看样子似乎是水泥的，估计是后来维修的结果，当然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说到这有必要介绍一下这座塔的攀登方法。这座塔的攀登方式跟定州料敌塔差不多。楼梯贯穿中央砖石的塔心柱，只不过这座塔的直径没有定州塔粗，所以楼梯不是直的，而是有一定的角度，螺旋而上。塔心柱外面则是一圈走廊，算是塔室。就这样，白塔建了七层，第七层也是一样，只不过中央不再是塔心柱而是一个八角形佛堂。与定州料敌塔的另外一个区别就是，楼梯间的券顶并不是砖石垒砌，而是一块块的木板，也就是上一层的台阶。也不知道这些木料是辽代原物还是八十年代大修的时候换上去的，反正到了现在这些木料还显得相当结实。



关于这座塔的外貌有个很著名的传说，就是山西应县的木塔倒了，上半截跑到了内蒙古。确实，这座塔在外貌上仿造的就是木构的应县木塔。也可以说丰州白塔就是砖版的应县木塔。丰州白塔在仿木上几乎到了砖石建筑的极限。这一方面是手艺人的技术高超，一方面这座塔的建造中确实也用了很多木料。辽代砖塔用木料一般仅仅局限在木屋檐上，但是丰州白塔还在每层加了两层木构的圈梁，这一点上倒真的很像应县木塔的做法。这么做除了让砖塔更加坚固之外，还可以让木梁头作为砖塔外面斗拱出挑的华拱，让砖塔在仿木上更逼真更美观。也就是说一般砖塔纯粹装饰用的斗拱在这里居然有了一定的结构上的支撑作用。丰州白塔的斗拱可以说是半真半假，把美观和实用性完美的结合到一处。所以说丰州白塔是辽塔之冠亦不为过。


这座塔从下到上几乎看不出来有收分，几乎是直上直下，连登塔的时候都感觉不到特别明显的空间变窄，我怀疑这是在砖石中混入了大量木梁的缘故。可以说丰州白塔无论在技术上还是在外观上绝对都已经到达了辽塔的巅峰状态。


白塔须弥座。两层壶门，一层平座勾栏，一层莲台，简洁干脆，却又不失华美。可惜下面两层壶门内的砖雕都没了。


平座斗拱，能清晰的看到木梁头做的华拱。我感觉丰州白塔真的是非常宝贵，因为在这座塔上居然有辽代木构的做法。







在白塔南面栏板上有龙纹，实际上这座塔在一二层都用了蟠龙柱子。我也不知道这行龙和蟠龙在辽代是皇家专用还是有钱就能上，不知道这座塔是不是有皇家背景。但在辽代的塞北，这么大一座砖塔，工艺这样的复杂，如果没有官方背景是不可能修的起来的。


除了逼真的仿木之外，丰州白塔的另外一个看点就是一二层的浮雕。这些浮雕都是两两一组，每层天王和菩萨交错环绕砖塔一周。可以说在辽塔中，丰州白塔的浮雕工艺水平足以称得上是顶尖。可惜这一次出行，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减轻负担，长焦镜头放家里了。。。

值得注意的是塔门，这种隔扇门在我的印象里或者说认知里至少要金代以后才出现，尤其是裙板上有这么复杂花纹的这种。但是这种门却与白塔的整体风格没有半点违和之处，我不得不开始怀疑这种门在辽代就已经有了，只不过辽代的小木作留下的实物太少，我们不知道而已。





丰州白塔的假窗也是半真半假。


丰州白塔每层平座外围都有一圈的木梁，我感觉这在辽代应该不止就是一圈木梁这么简单，应该还有栏杆，实际上每层都有一个甚至几个券门作为出口，可以让人上到平座上，所以我估计在古代这一圈木梁实际上就是栏杆的基座。


参观丰州白塔还解答了我心中的一个困惑。我终于明白了良乡塔外部木构部分的搭建办法。简单点说，我认为，良乡塔与丰州白塔应该是同一种类型的佛塔。他们外部塔檐和平座的搭建方式应该是一样的。我起先先入为主，以为良乡塔会跟杭州六和塔一样，外面有一层木罩，所以猜不出来这些隼孔是如何与木构件对接的。但现在看来，良乡塔外面应该没有杭州六和塔那种木罩，只是每层有一圈木构的塔檐和栏杆而已。至于塔身上那么多的隼孔，是用来安装铜镜或者浮雕的也未尝可知。



最后谈谈这座塔的来历和命名。

我之前看很多人喜欢管这座塔叫万部华严经塔，而塔身上还有赵朴初的“万部华严经塔”题字。但是我看景区的介绍，也没说这座塔为什么叫万部华严经塔。只是介绍说这座塔曾经是辽代丰州城内一座寺院的建筑，所以也可以叫丰州塔或者丰州白塔。而呼市本地则索性称之为白塔，比如就在这座塔的北边就有一座白塔机场和白塔车站。万部华严经塔这个名字的来历究竟是来自于考古发掘还是文献检索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