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 钓

 

风从对岸的山坡吹起

经过一条大江，风吹到我身边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时分

江面上流动的竹排，和江岸上过往的

人群，已经隐入夜幕

而独坐江边的老人

仍在垂钓暗流涌动的江心。夜深时

风从江的这边吹去

夜空昏暗得很，我只好提着一豆油灯

陪伴老人，坐等月光穿出云层

照见对岸低洼的草木，和身边

这片躁动的水影

 

 

路 标

 

穿出丛林，已经是傍晚时分

我回过头，望见走过了的小路上

都留下自己的足印，有站立的、奔跑的

也有徘徊的、慌乱的……

密密麻麻的这些足印，像我无数个

曾经的影子，在我的身后

一路蜂拥着，紧追着

可现在，我在山林外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这些影子并不停住，甚至

跑在我的前面，在叉路口充当路标

指引我向着开阔地，走去

 

时 光

 

瀑布，从山上飞泻而下

所有沉重的摔打，都落在

山石的脊背，并任一切抵档不住的

在它的身上，旋转，翻滚

然后，才奔流而去

石头藏在山里，所谓的质地

就是让时光打磨得光鲜、圆满

把留下来的，配得上

一种坚硬

 

读历史的某一页

 

那时，一帮人收复了他们的失地

并且在高处修建楼台、庙宇

前来朝拜的人，却看不到一棵弱不禁风

的禾苗，流落在荒芜的季节里

 

大地落下了病根

可一粒有生命迹象的种子，依旧在二月

做着开花结籽的梦，一直做到

颗粒无收的九月

 

而那个人，仍然在他收复的地界

坐享高处的清风、流水

还有美色

 

 

蝴 蝶

 

打翻前世的一碗墨汁

从你翅膀上放飞了的，不断穿越

和渗透，都无法抵达

一场山盟海誓

 

而蝴蝶仍在飞。蝴蝶以一万种翩飞的

恣态，每一种恣态里蝴蝶薄翼的

一张一合，都在掀动

草木的心事

 

蝴蝶停下。蝴蝶在花朵上静立的姿色

暗示人间的风花雪月

让大地上每一棵植物的生长

都逐了自己心愿

 

蝴蝶起舞。蝴蝶掀动着薄翼

迎面飞来的蝴蝶，她柔情、矜持

她栖落在哪里，哪里就有

今生的恩爱情缘

 

 

服从流年

 

从一条大街退出，已足够证明

我愿意服从流年，服从风

退回到山下的一片草地

我只想有一间简陋的茅草屋

在屋后开垦一块荒地

种植粮食和蔬菜

这里只有鸟语，没有火花

灵感一来，我就写出一首山中的诗

诗里有白云、清风，和落日

只要我愿意，还可用一些平静的词

引来蜜蜂、蝴蝶，和花朵的

千军万马，让它们陪伴我

在这个神仙都找不到的后山草地

春天养杏花，育玉兰

秋来种菊，种桂

冬天一到，就有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