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靖江初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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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正是基于对少年时家乡的美好记忆和情愫,黄总会不时的舍近求远、选择在靖江招待重要的客户或朋友;这个周末,就专门邀请了上海的客人专程赴靖江休闲,于是有了机会随黄总一家一起驱车从南京回靖江。故乡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美好的,尤其是对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离乡游子,但看得出,黄总对自己故乡的描述,基本上仍然停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记忆,外出求学到艰苦创业、事业有成,故乡靖江似乎也渐行渐远,日益模糊,回到现实,他总会感慨因为工业化的进程、城市的扩张,家乡美景已经被日益恶化的环境所破坏,每及于此,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唯一还可以资炫耀的只剩下那些传统的饮食文化了,毕竟这是个靠江吃江的富庶之地,而且似乎吃出了文化,尤其是黄总津津乐道的长江三鲜、蟹黄汤包、靖江肉脯,令人期待。
原来以为靖江很远,但实际上是处于南京与上海之间的中间位置,我们一行人下午三点多从南京出发,客人从上海驱车出发,下午五点多几乎同时到达靖江人民南路的南园宾馆,选择这家宾馆是因为这里的蟹黄汤包据说最地道,可惜要早餐才有;晚餐安排的是紧靠长江不远的一家以吃江鲜为特色的鱼馆,到了靖江嘛,鱼是少不了的主角,黄总说吃正宗淮扬菜口味的靖江全鱼席才彰显地方特色,原本靖江刀鱼最有名,整个江苏到上海长江段出产的真正江刀,也属靖江刀鱼最正宗,是著名的长江三鲜之一,刀鱼、鲥鱼和河豚并称为长江三鲜,但即使在靖江,二两以上的刀鱼目前也成了天价奢侈品,渔民辛苦一天也可能捕不到几条。当然除了刀鱼,靖江仍有别的江鲜,别的特色美食,比如刀鱼馄饨,将品种稍差的小刀鱼或湖刀、海刀与菜剁碎做馅,味道还蛮浓厚的;一种形状像猪尾巴俗称猪尾巴鱼的,和刀鱼的鲜嫩不相上下;当地河豚也比较有名气,虽然现在的野生长江河豚几乎绝迹,但靖江做河豚师傅的手艺毕竟是有渊源的。其它品类繁多的长江鱼鲜在靖江也被制作得精致垂涎。只是这淮扬口味总体偏甜,也难怪上海的食客总会趋之若鹜的跑到靖江尝鲜,看来也是有文化渊源的了。
晚餐踏醉而归,车窗外靖江城区之夜景璀灿,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宽阔之街道已远非黄总记忆中的小县城可比了,只是这越来越强大的城市文化的背后,又掩盖了多少对传统人文文化、对自然环境的负面代价,这从后来到黄总乡下的老屋见证了这一普遍的生态灾难,乡村的衰落与城市的文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和反差。
南园宾馆的早餐是自助餐,但可以单点那种用整只大闸蟹的蟹肉和蟹黄做馅料的蟹黄汤包,这绝对是靖江人值得向外推介的地方饮食品牌,在靖江游玩的人,可以吃不了兜着走的礼品,无外乎两样,蟹黄汤包和靖江肉脯。说起这吃蟹黄汤包,还真需要小小的技巧,第一次真得在当地人指导下才能正确的品尝到其纯正的口味。餐厅里人满为患的场景印证了其经久不衰的文化内涵。
第二天吃过早餐并安顿好上海的客人休闲活动之后,按黄总的建议,我们驱车前往黄总位于市郊长江边的老家,并计划沿着长江欣赏风景;通往江边的一路上,却充斥着工业化进程延伸到乡村的痕迹,土地的开发已经泛滥成灾,成片的田地被挖掘破坏或稀稀拉拉的种着些小麦或油菜,道路上伴随着半拉子工程基建是尘土飞扬,长江边上要么是造船厂,要么是水泥厂或其它工厂,黄总记忆中的农村老屋也就在这离城区并不远的江边几乎快要被工业垃圾所掩盖,或者说被吞噬。看似荒凉寂静的农村,并不多的留守老人继续呆在这所谓的乡村里,并准备继续见证原本秀美的家乡景致被工业化彻底消除。
按照黄总的指点,我们找到了那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已经很久没有人住的二层楼房,这里也快要拆迁了,毕竟又来到了自己青少年成长的环境,黄总一开始脸上明显感到不由自主的兴奋,不停的带着我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回忆小时候记忆中的场景,仿佛身临其境的样子,并指着不远处长江上已经被造船厂完全遮掩的江岸边说,小时候就是从这条小河汊走路到长江边,然后坐小船或轮渡去对岸的江阴,只是这屋前的小河汊已经成了漆黑的臭水沟,然后黄总又带着我们走到屋后一片银杏树林,树林后也是一条已经被淤塞且充斥各种垃圾的小河,黄总说这片树林曾经是一片竹林,靖江曾经是竹器之乡,可惜如今连竹子也几近消失了。他小时候种下的银杏树如今也长到近一尺的直径,竹林后曾经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是小孩子们经常下河游泳、摸鱼抓虾的好去处,小河另一边则是宽阔肥沃的农田,不果不是现在竹林消失、小河严重污染淤塞,从场景看完全成想象到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江南水乡、田园风光景致,可惜这只能是黄总永远的记忆了,这里马上就要被开发,而且如果再不治理的话,这里的生态环境可以用灾难来形容了。我在黄总记忆中最美丽的屋后小河边用手机拍下几幅图片,几乎河不成河、田园荒废、垃圾遍布,惨不忍睹。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黄总在南京开办的工厂里如此重视厂区绿化,重视环保,家乡美好记忆之殇恐怕也是个中原因。应该说江浙一带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换来的经济快速发展在全国更加典型,不久前一上海企业家回温州老家同样看到小时候清澈的河流成了臭水沟、并提出要当地环保局长下河游泳20分钟他愿意付20万元,这些普遍的环境灾难都证明了,地方政府再不醒悟过来,风沙雾霾只是一个开始,消失在我们眼中的也绝不仅仅只是人们儿时的记忆 。
离开破败的老屋,心有不甘的黄总继续驱车沿着长江大堤公路向上游行进,走了近十多二十公里大堤两边几乎都断断续续的在进行乱七八糟的工业开发,成片的田地被推土机和各种工程机械捣毁,走过二十多公里,才陆续看到有从长江抽水上来人工养殖鱼类的鱼塘,间或也有农家乐在江边冒出,也开始看到港汊里停靠的渔船和枯黄尚未泛绿的芦苇。这里的很多港汊都是直通长江,每个港汊都有水匣作为水位调节,港汊通常被称为圩,一 圩、二圩到八圩、九圩的。这里的渔民在长江捕鱼都是赶每天两个潮,靖江是长江口海潮上溯内河最末端,渔民基本上只捕刀鱼,尤其是每年清明之前,刀鱼最值钱,靖江二两以上的刀鱼更是近年买出了一个又一个天价。
有上海的朋友问,刀鱼,上海的铜川路市场上就有卖,即使在靖江的刀鱼卖出六千块甚至一万块一斤的天价的时候,铜川路上也有一斤只卖几百块的刀鱼,为什么要去靖江吃刀鱼?“海刀”“湖刀”都比“江刀”要便宜很多,为什么大家还是更喜欢去靖江吃正宗的长江刀鱼?原因还与长江刀鱼的洄游习性有关。靖江自古有“刀鱼之乡”美称。据称,海潮涌入长江口的最远点恰在靖江,“江刀”自古会在这里汇集成群,并且,当洄游至此,鱼体所含盐分逐渐淡化得恰如其分,加之性腺开始加速发育,所以此处江段所产“江刀”味道最美。据说,即使与靖江一江之隔的江阴,鱼的数量和品质比靖江也要逊一筹。因为江阴段为长江主航道,船多,水质略差,鱼更喜欢到对岸的靖江段去。刀鱼性格很暴躁,触网被捕后,不像别的鱼那样安静,而是不甘心地拼命挣扎,耗氧量大,几分钟就死掉了。所以,最新鲜的刀鱼也就是一日两潮中的当潮刀鱼,几乎没有机会吃到活刀鱼的。上海南京一带的人此时云集靖江吃刀鱼,还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就是清明前期刀鱼肉嫩体大,“清明”后,刀鱼肉质变老,俗称“老刀”。
但今年因为政府限吃令,也让刀鱼身价下跌。黄总坚持想在江边买到最新鲜的江刀,问过八圩几个渔民和鱼贩子都说没有等到,但我们在九圩附近一个港汊里,终于两条渔船上七八个渔民早上捕到了四条体重二两以上的刀鱼,共一斤一两,要价三千元,怎么讨价还价也不肯降下一分钱,边上就有贩子等着收,渔民说春季到来,清明前夕,刀鱼成群溯江而上本是鱼讯,本是大量捕捞刀鱼的时机,但现在鱼讯大潮,五百米渔网撒出去空手而归在渔民眼里已经司空见惯。物以稀为贵呵。黄总赶紧买下了这四条看似普通却实为天价的江刀,上了车还在说今天捡了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