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理工命案系列疑问之一：

 

          强奸还是猥亵？

                  ——请东莞警方释疑

 

                    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 易胜华 律师

 

我们接受东莞理工命案受害人家属委托后，依法查阅了本案相关证据材料。对阅卷中存在的疑问，现向各办案单位公开请教。

 

请教之前，我们需要做如下声明：

 

1、我们相信办案人员是正直、大公无私的，只是在某些问题上可能存在工作疏漏、理解偏差；

 

2、我们公开请教的目的，是为了让本案的办理过程公开、透明，使公众对司法机关的工作有更多的了解和信任；

 

3、我们希望办案单位以官方名义正面解答我们的疑问，同时我们也真诚地希望参与讨论的各位朋友保持理性，遵守网络礼仪。

 

一、请东莞警方回答：敖翔在本案中到底是强奸还是猥亵？

 

在东莞理工命案中，小米已经遇害，对本案的发生经过无法提出自己的控诉。在场人只有凶手敖翔一人。根据凶手的供述，他的目的只是想“猥亵”。但是，我们在阅卷的时候注意到：

 

（一）“劫色”为什么不是“强奸”？

 

凶手在落网之后的多次供述中都谈到：当小米走出蹲厕的时候，他拿刀顶住小米的脖子，小米将手机交给他，他的回答是：“我不劫财，我劫色”。（在最后一次的供述中，凶手将对白改为：“你不要喊叫，我不会伤害你的。”）《判决书》在援引凶手的供述时，采用了“劫色”一说（第18页）。

 

“劫色”是指对女性进行性侵害，包括强奸和猥亵等内容。在普通人的语境中，“劫色”更多的用来指“强奸”。判断凶手的犯罪故意到底是“强奸”还是“猥亵”，仅根据“劫色”二字当然是不够的，需要结合其他证据进行深入分析。

 

1、凶手的作案轨迹。

 

从凶手供述的7次作案轨迹来看，其实施的行为在逐步升级：

 

从室外（林荫道、教学楼边）发展到室内（女厕所）；

 

从11月上旬的三至四次猥亵，发展到11月19日、20日、21日的每天一次，作案频率不断加大；

 

从最初的两手空空，到最后两次的携带哑铃棒、水果刀、面罩、眼罩；

 

从最初的突袭“摸屁股”，发展到在室外“掌劈女生脖子，想把她搞晕”，到在女厕中性侵另一位女生，抚摸其胸部、阴部、臀部长达“五分钟”，到本案受害人小米被要求脱下连衣裙、内裤和文胸，几乎全裸。

 

凶手交待，前一天晚上得手后“感觉心理很满足，而且感觉很容易就得手，很急迫的想继续做一次，20日晚上我整晚都在想第二天怎么做成下一次，所以21日早上起来就准备面罩”。从凶手行为逐渐升级的轨迹来分析，其侵害小米的目的显然在于强奸。

 

2、凶手携带的作案工具。

 

根据凶手的供述，在前几次室外的猥亵行为中，他都是两手空空，采用“突然袭击”的方式，摸一下女生的屁股就跑。有一次还“掌劈”女生脖子，想把女生搞晕。在小米遇害之前的女厕猥亵中，他采取的方式是：趁女生进厕所后关掉厕所的灯，并带了一根哑铃棒。

 

在11月21日对小米进行侵害之前，凶手做了精心的准备。头一天晚上筹划了一整晚，早上起来准备面罩，并带上了眼罩和水果刀。

 

在前一次“很容易就得手”的情形下，凶手如果想继续保持在“猥亵”的层面，通常情况下，只需要复制前一次的“成功经验”。但是，凶手筹划了一整晚，并精心准备了更缜密的计划、更有杀伤力的犯罪工具，难道他仅仅只是想重复前一天的行为？

 

凶手准备面罩和眼罩的目的，在于不让受害人看到自己的模样。要达到这个目的，只需要其中一样就够了，但是凶手采取了“双重保险”的做法。从这一点可以说明，凶手心计很深，防范措施是严密的。

 

凶手对面罩和眼罩的使用早有安排：先戴上面罩，控制住受害人后，逼迫她戴上眼罩，然后摘下自己的面罩。

 

那么，凶手为什么要摘下自己的面罩？精心制作了一个早上的面罩，使用时间却非常短。如果只是短时间的猥亵，从始至终戴上面罩更有利于保护自己不被发现，没有必要摘下来。根据凶手的供述，正是因为他摘下面罩，小米眼罩滑落下来才看到了他的样子。

 

凶手交代，在小米被他控制之后，他对小米有“亲吻”的动作。可以看出，凶手摘下面罩，一方面是他知道犯罪行为持续时间较长，戴上面罩不舒服，另一方面，在他的犯罪预谋里，他要用“嘴”对小米实施侵害。

 

在凶手之前的几次猥亵中，他只是用手对女生进行突然袭击，即使是头一天晚上的猥亵，凶手只是用手抠摸受害女生“五分钟”，没有采取其他行为。在侵害小米的过程中，凶手摘下精心制作的面罩，冒着被看到的风险，采用“亲吻”的行为，他的目的只限于亲吻吗？

 

还有水果刀。头一天的猥亵，凶手用哑铃棒成功制服了另一位女生，在第二天的精心策划中，他舍弃了前一天的犯罪工具，选择了水果刀。水果刀的杀伤力和威胁力，显然是大于哑铃棒的。

 

哑铃棒对人体躯干部位的打击力有限，但是如果用来敲击受害人头部，可以将受害人打晕后逃跑。凶手选择水果刀的目的，显然不在于打晕受害人后逃跑，而在于水果刀“锋利”的特征，可以逼迫受害人接受凶手提出的更进一步的犯罪要求。

 

对于女性来说，水果刀的威慑力显然大于钝器类的哑铃棒。锋利的水果刀可以划伤女孩子的面部，使女孩毁容，这一点可以让大多数爱美的女性屈服于其淫威。水果刀还可以快速致命，无论是基于对受害人的威慑，还是在犯罪行为败露之后的灭口，水果刀都是凶手可以找得到的最有效的犯罪工具。

 

凶手最终没有使用水果刀杀死小米。原因在于：小米已经夺过了水果刀，并且在争夺过程中水果刀已经断成两截。所以，凶手利用其身高和力量优势，将小米头部按在地板上，用力撞击面部和后脑，至小米头部血肉模糊后仍不放心，还要长时间掐住小米脖颈，至小米最终遇害。（说凶手是“临时起意杀人”的各位，请抛弃你的偏见，仔细分析凶手的心态吧）

 

从以上犯罪工具的准备来看，凶手的意图显然不在于复制之前的“猥亵”，而是要比猥亵更进一步，否则不会这样煞费苦心。

 

3、凶手的作案过程。

 

根据凶手的交代：小米遇害当天，凶手尾随小米进入女厕，首先脱去了长裤和鞋子，他的解释是“为了怕弄脏裤子，怕鞋子发出声音和留下鞋印”。

 

但是，在头一天猥亵另一位女生的时候，凶手并没有脱下裤子和鞋子。如果只是猥亵，如何会弄脏裤子？他难道要在女厕的地板上打滚吗？

 

在性侵害的状态下，脱下裤子的目的只有一个：发生性关系。

 

凶手为什么要提前脱下裤子？原因是：如果裤子不全部脱下，滑落在厕所地板上，确实会被“弄脏”。如果控制受害人之后再脱裤子，必然要腾出手解开自己的裤带，这样受害人就会有机会进行反抗或逃脱。凶手连细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全，可想而知，他的目的决不是“猥亵”这么简单。

 

凶手在控制住受害人后，要求其脱去连衣裙，并扯下受害人的内裤、丝袜和文胸，使受害人处在几乎全裸的状态下。如果只是猥亵，需要受害人全裸吗？在其头一天晚上的猥亵行为中，凶手并未向另一位受害的女生提出这样的要求。

 

在犯罪过程中，凶手要求受害人“跪下”。他的解释是：便于“抚摸受害人阴部”。

 

被告人身高180公分，受害人只有150公分（尸检报告数据），在双方都站立的状态下，被告人勉强可以抚摸到其阴部，但是在受害人“跪着”的状态下，如何抚摸？被告人让赤身裸体的受害人“跪下”，其目的是为了方便其“抚摸阴部”？

 

综合以上几个方面的分析，我们可以自由心证。

 

请你摸着良心问自己：一个有多次性侵行为的男人，精心策划了一整晚，第二天手持水果刀、头戴面罩出现在女厕中，他已经脱去了自己的长裤和鞋子，要求受害人全裸，并且跪下。你认为，他想干什么？

 

（二）为什么关键性证据未做结论？

 

好吧，前面分析那么多，有人会说，那只是你的想象，你的分析，你有证据证明吗？

 

这正是我要问东莞警方的问题。

 

小米已死，她无法告诉大家她有没有被强奸。但是证据会说话，凶手有没有实施强奸行为，可以检查受害人阴部是否留有凶手的人体基因。

 

小米遇害之后，侦查机关提取了受害人“阴部拭子”并提交法医进行检验。但是，广东省东莞市公安司法鉴定中心出具的《法医物证检验鉴定书》，恰恰没有对受害人“阴部拭子”做出检验结论！（《判决书》第11页）

 

是什么原因，使得鉴定书没有对该项检验做出结论？

 

“提取物太少，不具备检验条件”？办理命案的侦查人员大多经验丰富，绝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提取物在检验过程中丢失”，以至于无法检测？我相信侦查人员不会这么粗心大意，丢失如此重要的物证。

 

“鉴定人员工作疏忽，忘了记录检验结果”？我们从法院复制的卷宗材料中，在“阴部拭子”下面被人用横线划了一道，显然有办案人员注意到这一物证检验结论的缺失，应该会提示鉴定人员补充。但是，我们没有在卷宗中看到有关的补充材料。

 

我坚信，东莞警方的办案人员决不至于胆大妄为，敢把如此重要的物证抛弃、藏匿。那么，请东莞警方向公众解释，向受害人亲属解释，向死未瞑目的小米解释：为什么受害人“阴部拭子”未做检验结论？

 

请你们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我们等着。

 

 

                         2012年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