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毁“北高南马”？

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 易胜华 律师

 近日，高铭暄老先生因一篇新华社的采访稿成为了众矢之的，骂声一片。此前高老先生曾因提出“国庆60周年特赦罪犯”的动议，被一些激愤的民众口诛笔伐。这一次的骂潮，因话题敏感而更加汹涌。
 
 由高老先生挨骂，不由得想起马克昌老先生。两位老先生都是中国刑法界的泰山北斗，并称“北高南马”。刑法是中国任何一名法律工作者的必修课，毫不夸张地说，当代中国的法律工作者，无论是从事理论研究还是实务工作，无论是法律学者、公检法或者律师，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学过他们（或者他们的徒子徒孙）编写的刑法学教材。学刑法的人，尤以能够师承两位老先生为荣。
 
 挨骂的不仅仅是高老先生，马老先生也未能幸免。在“玉娇案”中，马老先生接受采访发表了玉娇“防卫过当”的观点，引来众多非议。
 
 我虽未师承两位前辈，但内心也一直把他们当成我可敬可爱的老师。“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对两位前辈的敬爱，不影响我对于他们的某些观点持有保留意见，我也为偶像的坍塌而痛心疾首。看着照片上两位长者的满头白发，我无法发出斥责与谩骂的声音。我深知应当尊重不同的声音，即使反对，也要有理有据地辩驳。
 
 眼见刑法界的两位泰山北斗清誉遭毁，法律人的痛苦尤甚于他人。清高的学者，德隆望尊的长者，本应闲云野鹤，一尘不染，青史留名，何苦堕入凡尘，卷入是非？细细想来，无非以下几点：
 
 一是学者的“迂”。潜心研究学问的人，大多“两耳不闻窗外事”，不通人情世故，只管埋头书斋，就事论事。学者的观点，本身就是一家之言，允许争鸣和辩论。有些时候，越是反对者众，越能激发这些“迂”学者的倔劲，激起他们“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两位老先生治学一生，身经百战，对于他人的谩骂攻击，自然是一笑置之。但是，两位老先生可能没有充分认识到自己在法律界的权威地位。他们的言论，尤其是对于时事的评点不再是“一家之言”，很多时候相当于“盖棺定论”。这种言论如果有瑕疵，会伤害无数人，说严重一点，可能会阻滞法治的进程。我相信，这决不是他们的本意。
 
 二是弟子的“蠢”。两位老先生都已是八十高龄，虽然鹤发童颜，拥有“四十岁的心脏”（医生形容马老先生），但毕竟是夕阳西下。两位老先生专心治学，不可能事必躬亲，一些杂事难免交给助手、弟子去处理。我宁可认为，有些观点不是出自两位老先生之口，而是由弟子捉刀。应当斥责的，是这些未得乃师真传、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两位老先生如果知道真相，也许会仰天长叹吧。
 
 三是记者的“毒”。我无意与媒体朋友结怨，但是有些时候、有些记者，由于各种原因（比如没有正确理解受访者的话意，或者出于其他的需要）而阉割受访者的观点，掐头去尾，断章取义，导致受访者的观点被曲解。如果是无心误读了受访者的原意，记者应当刊发更正声明，还原受访者的本意。如果是故意为之的话，则“用心何其毒也”。老先生百口莫辩，几十年辛苦经营的声名遭遇黑手，这样的记者已经丧失了职业道德，应当入拔舌地狱。
 
 无论我的猜想是否属实，无论我是否认同两位老先生的观点，我仍然保持我对长者的礼节。毕竟，他们传授我知识，教我成长为一个法律人。他们未竟的事业，我辈会继续坚持；他们播洒的火种，总有一天要燎原……
 
 2010年10月25日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