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人,还是摆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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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南隐士孙登嵇康古琴 |
分类: 随笔杂文 |

魏晋出名士,众所周知,尤其是“竹林七贤”更被后世津津乐道。而这里所说的孙登,知道的人恐怕不多。在当时,赫赫有名的孙登有两个,一个是东吴孙权的长子,以德行著称,可惜英年早逝,壮志未酬。还有一个是字公和,号苏门先生的隐士孙登,史料记载他的事迹不多,他比阮籍小,比嵇康年长,且和这两位“竹林七贤”里的头号大名士都有过交往。
熟知中国文化的,大多知道,隐士的出名和怪癖是分不开的,孙登也不列外。葛洪的《神仙传·孙登传》和其他史料记载,孙登不知什么地方人,无家属,住在山洞里,席地而坐,夏天穿草编的衣服,因长发丈余,在冬天,就把长发披在身上取暖。孙登喜欢弹只有一根弦的古琴,读《易经》,《老庄》,人们见了都喜欢他。孙登从不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别人为引他发怒,故意把他扔到水里,孙登非但不怒,从水里起来后,还哈哈大笑。
这种记载其实读不出个所以然,看过晋朝皇甫谧的《高士传》的人,都知道,书中所记的高士,多是孙登这样的人,像住在树上的巢父。夏则巢居,冬则穴处的洗耳许由。情节类同,荒诞不经,逃避做官就像避瘟神一样。大概是古人信息不通畅,读书也有限,抄来抄去,反正越是离奇,古怪,越能体现隐士的高人风范,但总有些让人狐疑。
孙登在当时的确是非常出名的大隐士,不像巢父,许由只是传说中的人。而对孙登的记载,应该是有些可信的。魏文帝闻知孙登住在宜阳山,命阮籍前往拜访,阮籍与他谈话,孙登却始终默不作声。阮籍于是长啸而退,到了半山腰,听到身后孙登的啸若鸾凤之音,这大概是孙登的临别赠言吧!联系到阮籍有登东皋长啸,时无英才,使竖子成名的无尽哀叹。那么,孙登的长啸就颇耐人咀嚼,别具深意了。
不要说阮籍,嵇康听闻孙登的大名,跟他游学三年,问他有何理想抱负,孙登也是始终不答。只是到嵇康离别时,留下了一段颇为意思的对白。嵇康有些黯然的问道:我要走了,先生还是没话说吗?于是孙登说到:“子识火乎?生而有光,而不用其光,果然在于用光。人生有才,而不用其才,果然在于用才。故用光在乎得薪,所以保其曜;用才在乎识物,所以全其年。今子才多识寡,难乎免于今之世矣!“颇有些庄子的味道。孙登其实已经发现了嵇康才高识寡,不懂韬晦,恐难以保全性命。而在《世说新语》中,说的更为简洁明了,临别时孙登感叹地说:”君才则高矣,保身之道不足。“
不管怎么说,孙登的预言是准确的。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魏晋时代,政治气氛波谲云诡,而孙登厕身其外,或许也是不愿趟浑水。而嵇康跟他游学三年,性格脾气孙登早已了然于心,说出这种预见,也谈不上什么高明。
我们一直相信老子的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这类的话,在孙登就身上体现了这种精髓。孙登的长啸估计是真的,因为和阮籍飙过。但善弹琴,且喜欢弹只有一根弦的古琴,就颇令人纳闷了。这究竟是在弹琴,还是摆造型?既然善弹,又何必独弦操呢?这不是明摆着装腔作势吗!
尤其令人费解的是,嵇康善弹古琴,尤其是临刑前的一曲《广陵散》,更是广为人知,成了绝响!难道嵇康真的会佩服弹一根弦的孙登?而更为离奇的是,孙登弹的居然是一张铁琴。稍微有点音乐常识的人都知道,乐器的发音靠的是音箱的共鸣,而铁砣子一块,如何发音?即使中间挖空,能吟揉出清幽悠远的音色乎?显然,古琴对于孙登来说,只是一件道器,就像道士手里的拂尘一样,是隐士身份的道具。至于真的是否会弹,那是不重要的,估计老滑头从来没在嵇康面前抚上一曲,而嵇康也不会计较,高人嘛!心照不宣,说多了就俗了!
更有意思的是,据说孙登这张铁琴还流传了下来,成了明朝大收藏家项元汴“天籁阁“里的镇宅之宝。这张琴为仲尼式,长一米二,琴背上铸有”天籁“,小篆”孙登“和”公和“的篆印。这张琴在清代道光年间,曾流传到浙江平湖一个叫吴修梅的人手里,在酒席上,竟然还有人有幸弹过它,真不知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