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第与他的合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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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音乐随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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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歌剧史上,像瓦格纳那样集作曲家、戏剧作家、理论家于一身的通才毕竟罕见。瓦格纳可以根据音乐来构思剧本,也能通过剧本去设计音乐,他并不需要和别人去沟通,所有的东西他都可以独立完成,甚至对舞台的设计也颇具匠心。而拜鲁伊特节日剧院的音响设计正是出自瓦格纳。所以瓦格纳歌剧领域内的全才是别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对绝大部分的歌剧作曲家来说,他们必需依靠剧作家的剧本才能完成自己的创作,有时,为了顾及剧作家或者剧院老板的面子而不得不妥协,甚至放弃原则。
因此在歌剧史上,能找到一个和自己艺术观念相近的剧作家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当然,这和作曲家自身的才能也息息相关,成名的作曲家有更多的选择剧作家的权利,而那些不太走运的作曲家常常只能忍气吞声的受制于剧院老板的品味,很多作曲家在成名前都曾经历过这种烦恼,包括威尔第,普契尼等等。作曲家和剧作家之间的黄金搭档有很多。如莫扎特和达蓬特、沙利文和吉尔伯特、理查·施特劳斯和诗人霍夫曼斯塔尔、普契尼和贾科萨、伊利卡等。他们之间的相互合作,在歌剧史上留下了不少佳作。
威尔第同样如此,他的一生和许多剧作家合作过,但最重要的有三个,即索莱拉、皮亚威和博依托。这三位剧作家又恰好贯穿了威尔第早中后期的歌剧创作,可以说是威尔第一生中最重要的合作者,威尔第的许多出名的歌剧都和这三位剧作家有关。
索莱拉是威尔第早期最关键的人物。众所周知,威尔第由于妻子和两个孩子的去世,一度绝望颓丧,甚至发誓从此放弃歌剧创作。或许是天赐的神遇,也许是命中注定。威尔第的第二任妻子斯泰波尼当时还是斯卡拉歌剧院的经理莫列里的情人,由于她的推崇,莫列里上演了威尔第第一部歌剧《奥贝托》,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虽然后来威尔第的喜歌剧《一日之王》以惨败告终,但威尔第的歌剧才华还是让莫列里印象深刻。当然,这期间斯泰波尼的作用不可小觑,她凭直觉发现了威尔第的潜能,威尔第缺的不是才华,而是一部能让他扬名的歌剧。说来有趣,莫列里本来是把索莱拉的剧本《那布科》交给了德国作曲家尼克莱(他以喜歌剧《温莎的风流娘们》出名),但尼克莱显然对这个剧本不感兴趣。这个情景有些像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当年佳吉列夫首先把脚本交给里亚多夫,但拖沓的里亚多夫几个月下来未曾动笔,忍无可忍的佳吉列夫只得将脚本转交当时还默默无闻的斯特拉文斯基,不想无意中成就了音乐史上划时代的经典。
历史常常惊人的相似,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也许每个人与生俱来都会有神遇,只是很多人没有把握机遇的能力,而威尔第把握住了,他成就了歌剧的奇迹。接下来是歌剧迷们都熟悉的情节了,《那布科》唤起了威尔第内心深处强烈的创作欲望,并使他一夜成名。不幸往往是艺术家的命运,但不幸却又是成就艺术家不可或缺的动力,世间如此荒谬,却又如此神奇。如果不是《那布科》,这个世界会失去一个天才,多了一个酒鬼
《那布科》的成功无疑使威尔第信心大增,一年后,他再度和索莱拉合作推出了《十字军中的伦巴底人》,但这部歌剧基本是《那布科》的翻版。通俗点说,《那布科》的成功,使威尔第多了一个头衔——民族音乐家,这使威尔第有些趁热打铁的功利想法,爱国主义,唤起民众成了威尔第的公众形象,也使他一生受益。从这两部歌剧的音乐来看,由于《那布科》中合唱所引起的巨大反响,从此确立了威尔第在歌剧中合唱的地位,威尔第的合唱既铿锵有力,又朗朗上口,在《十字军中的伦巴底人》中,合唱仍是这部歌剧中的精华,从中也显示了威尔第前无古人的合唱写作才华。在以后的歌剧中,合唱成了威尔第歌剧的灵魂。
在这两部歌剧之后,索莱拉又和威尔第合作完成了《圣女贞德》、《阿蒂拉》等歌剧,但影响并不很大,而和索莱拉合作的歌剧大多都是打着“爱国主义”的旗号,作为一个作曲家来说,威尔第不会不知道,这种多少带有功利倾向的作品不足以真正显示作曲家的才华。爱国主义可以唤起民众,但对艺术来说,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把艺术功利化,使艺术成为工具。
而威尔第和皮亚威的合作,可以说是威尔第开始进入了戏剧家的层次。皮亚威是威尔第创作中期最主要的合作者之一,这一时期,威尔第和皮亚威的名字是并列的,他和共同完成了歌剧《埃尔南尼》、《福斯卡里父子》、《麦克白》、《海盗》、《斯蒂费利奥》、《弄臣》、《茶花女》、《西蒙·博卡涅拉》、《命运的力量》等歌剧。这些剧本几乎全部来自于文学作品。其中《埃尔南尼》、《弄臣》取材于雨果的戏剧。《福斯卡里父子》、《海盗》来自于拜伦的诗歌。《麦克白》、《茶花女》分别取之于莎士比亚、小仲马的戏剧。尤以《弄臣》、《茶花女》广为人知。
有很多评论者都认为威尔第是个保守的作曲家,并没受到当时艺术潮流的影响,或许从作曲上来说,威尔第不像瓦格纳那样具有独创性,他的音乐语汇基本根植于传统。但在思想上,威尔第并非不关心当时的艺术潮流,威尔第终其一生保持着农民朴实的根性,他并不在乎那些前卫激进的先锋音乐,他是用音乐来说话的,让人听得懂,听的明白是威尔第朴素的艺术思想。在时代的潮流上,他和那些激进的浪漫主义者一样,为新的时代摇旗呐喊。雨果的戏剧《埃尔南尼》在当时是向保守的古典主义戏剧宣战的一部作品。为此,在首演的时候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这场风波成了浪漫主义时代最著名的艺术事件,而威尔第选择这部颇有争议的剧本,足以显示他对当代戏剧的关注。一个保守的作曲家是不会选择充满争议的题材的,何况威尔第已经成名,他并不需要依靠这种手段来引起公众的注意。
威尔第和皮亚威合作最出名的歌剧就是《弄臣》和《茶花女》了,《弄臣》是公认的杰作,无论从音乐还是戏剧的角度来看都无可挑剔。这里有一个有趣的事件,雨果一直讨厌音乐,也不喜欢作曲家用他的作品谱曲。当《弄臣》在意大利上演的时候,雨果甚至禁止《弄臣》在法国上演,过了很多年,《弄臣》在欧洲各地大获成功后,倨傲的雨果才屈尊到剧院观看,他不得不承认威尔第没有损坏自己的名誉。但事实上,如果没有威尔第,雨果的原作恐怕早已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茶花女》就更不要说了,它是威尔第最具公众影响力的歌剧,知名度远远超过《弄臣》。其实,从艺术角度上看,《麦克白》是威尔第这一时期真正的杰作,为了这部歌剧,皮亚威受尽了威尔第的“折磨”,虽然几易其稿,还是不能让威尔第满意,最后威尔第请来马菲伊伯爵加以修改,才最终定稿。这部歌剧对人物的心理的刻画可谓入木三分,当时威尔第的学生穆齐奥形容它“多么壮阔的音乐!我敢说,这里面的力量足以使听者毛发直竖。”只是严肃的艺术无法和通俗的艺术较真,威尔第自己也曾经说过:“如果我是一名专业人士,我会喜欢《游吟诗人》,但是如果我只是个业余爱好者,那么我的最爱,恐怕是《茶花女》。
在威尔第合作的名单中,还应该加上一个卡玛兰诺的名字,他也和威尔第合作完成了几部歌剧。著名的如《路易莎·米勒》、《游吟诗人》等。其他的如剧作家斯克里布、吉斯兰佐尼等也都和威尔第有过短暂的合作,只是他们远不如皮亚威对威尔第那么重要。
我们知道威尔第出生农家,基本靠自学成才,由于天赋卓越,在音乐上几乎无师自通,但在文学上,威尔第的鉴赏水准则显得平庸许多,但威尔第通过不断地锤炼和人生阅历的累积,渐渐的开始具备相当的文学修养。威尔第是个勤奋的作曲家,虽然笔拙,不能创作剧本,但他经常会将歌剧每一幕的构思纪录下来,然后交给剧作家去完成。因此,威尔第的一生能创作出那么多优秀的歌剧,和他勤于思考,参与剧本写作是分不开的,而且威尔第是个严厉的人,剧本不达到要求决不妥协。
1871年,当威尔弟完成了《阿伊达》之后,整整15年,除了一部《安魂曲》以外,未曾写过一部歌剧。而威尔弟之所以答应重新出山,喜欢莎士比亚当然是一个因素,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出版商朱利奥·李科迪的竭力撮合,这使得威尔第得以有机会和博依托合作,完成了他晚年两部最重要的杰作《奥赛罗》和《法尔斯塔夫》。
打个比喻,如果说瓦格纳是重量级拳击手的话,那么博依托相对来说是轻量级的。首先博依托也是歌剧作曲家,但才能只能算中等,他只有一部歌剧《梅菲斯托费勒斯》传世。在文学上,博依托也是行家里手,才能不亚于瓦格纳,博依托曾经为多位作曲家撰写剧本,具备相当的写作经验,而由他来给威尔第撰写剧本,可谓珠联璧合。博依托既精通音乐,又擅长写作,在沟通上,他和威尔第除了观念上有所区别外,比如博依托受德国音乐的影响,而威尔第则立足于意大利传统。其他没有任何障碍,这实在是威尔第的幸运。
或许也是因为威尔弟,博依托变得十分的谦逊,他愿意倾听意见,并认真修改剧本。在《奥赛罗》中被认为最出色的是对于第一幕的改写。在莎士比亚的原作中第一幕中,威尼斯街道对话和奥赛罗在威尼斯议事厅的辨白,显然不适合歌剧的舞台。在歌剧中,博依托将它设计成了奥赛罗在狂风暴雨中的凯旋,而民众的欢呼伴随着奥赛罗英雄般地入场,人物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当威尔弟的音乐以极其嘹亮的铜管引出奥赛罗这个被放大的人物时,歌剧第四幕那哀婉的小调蓦然使得悲剧变得更加的沉郁,这种对比太强烈了。
《奥赛罗》的首演是歌剧史上的一件大事,整个米兰城都在为威尔第欢呼,数千人聚集在威尔第居住的旅馆阳台下高呼“威尔第万岁!” 据说,当时还年轻的指挥家托斯卡尼尼在听了《奥赛罗》后激动地将母亲从床上拖起来,和他一起高呼“威尔第万岁!”,足见这部歌剧巨大的震撼力。
《奥赛罗》的巨大成功显然再一次激发了威尔第的创作热情,在人生的暮年,他接受了博依托用莎士比亚的戏剧《温莎的风流娘们》和《亨利四世》中的部分章节改编而成的剧本《法尔斯塔夫》。众所周知,威尔第早年的喜歌剧《一日之王》遭到惨败后,整整五十年,威尔第没有创作过一部喜歌剧,而在生命的暮年再一次以喜歌剧收官,可谓是意味深长。这既是收复失地,重拾信念,也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具备喜歌剧的写作才能。果然,《法尔斯塔夫》的成功给威尔第一生的创作划上了完美的句号,此时的威尔第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