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松溪河淌到建瓯时,与武夷山流来的崇阳溪在芝城三江口处交汇,形成了闽江上游的一条大支流——建溪。它流向福州,入东海。这块流域上,落有一座近两千年的古城建瓯,或称芝城。
在三江汇处,河流逶逶迤迤如彩练般,又恰似一轴神韵飘逸的霓裳风舞水墨画。岸西是一湾带水,两里多长既平坦又宽阔的鹅卵石激流险涞,远远望去,宽阔寂寥,一片迷迷蒙蒙。
唐诗人李白在南京时,曾写下“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咏景佳句。此景,是他瞭望金陵三山在云雾间若隐若现,以及秦淮河水被白鹭洲阻挡后,分成两支东流而去之时,一派寥阔的万千景象,即兴而赋的登临金陵凤凰台吊古之作。
而我芝城三江水段,水道呈丫字型,长宽达几里见方,两条近似直角流汇的东西河,亦环三山而流。
即南面有“时有云雾罩无际”团团云海翻滚而得名的云际山,山有名峰文笔峰,上座落雄镇一隅的善见塔,河畔有始建于六朝时期,被胜誉为福建佛教发祥之地的光孝寺;北面是城郭溢彩,平坦的芝山,错落着城市的各式民居建筑;西面为一片绵延的八横岗群山。
当此,这一款的水雾弥漫,又无垠的寥阔,岂不也似“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汇聚三江口”耶?
伫立岸西石滩,东望而去,滔滔不尽的松溪河水,直奔眼前而来,由于水流落差形成的视觉,感触其水亦有“黄河之水天上来”之气势,及至面前,它才汇进建溪,折转远远向南流去。
可就这一江溪水,这一湾河涞,这一块块的鹅卵石,它竟勾起我儿时多么温馨的记忆呵。 回忆往昔,那已逝的过去,又让人缠绵起那湾浅浅的鹅卵石涞,那流连的时光,恍若就在眼前了……
宽又长的河涞,全由洁净的鹅卵石自然铺就而成,半涞干涞半涞水。那时,常常有男孩子们和邻家女孩在上面耍玩,当然,这其中也时时留下了我的身影,并且还把童年的时光,倾注了大半。
也不知哪来的鹅卵石,是那么的多。全都静静地躺着,裸露在外,还被洗刷得十分的洁净,垢污淡然无存。并且形状各异,大小不一,以椭圆形、扁圆形及不规则的圆形为多,彼此紧密相挨,自然混成。扒开一层卵石,底下是卵石与细小石子、粗沙粒组成。卵石褐色居多,色泽或浓或淡,有洁白似玉,也有黑如墨石的。但其外表一定都是很光滑如蛋卵般。
在不用上学或假期到来的时光里,邀上三两伙伴儿,遁着河涞,随意行走而去,既可以沿干涞,又或挽起裤腿,踩进水里,走入浅浅又清清的涞中。捉小鱼,捡又白又圆的鹅卵石,亦或将薄薄似瓦的片卵石捡起,玩打水漂,比谁的水漂技艺棒,看谁划出的圈儿多、距离远;到了月圆之夜,去到河涞里,看东边升起一轮又大又黄的月亮,明净的月光啊,当照在哗哗流淌的河涞溪水里,恍若片片闪光的鳞甲……
记得还可在河涞里捡拾古钱币呢。
闽地文化名城建瓯,其史上就曾是铸造古钱币的冶县,又是水路运输发达的府地。或许是在遥远的过去,一些运输钱币的船舶,曾被礁石打翻而沉船,以至给河涞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古钱铜币。因而,一旦洪水冲刷过河涞,水退之后,孩子们就不约而同地到河涞干滩里捡拾古铜币,每每都能捡拾到不少泛着铜绿又锈蚀的古钱币呢,少者几片,多者达几十片。
这一湾河涞,在曾经的那些岁月里,有我们稚嫩的幻想,那一片片如水的眼光,儿时丝丝清纯的童真。不必为利益驱使、权力之争去耍尽手段,更没有相互倾轧之忧......有的尽是孩子们玩耍的纵情,到手的鱼儿,差点被溜走而发出的尖叫,在洁净卵石里打滚的欢呼声,濡湿的裤腿、扎起的衣角,和淌着汗水又无虑的小脸,是我们得以终日逍遥、忘情徜徉的快乐之地。
凝思回首,读书那时代,就知道许多文人墨客为逃避于现实,写就了不少诗词歌赋文字,记得最有名的应该莫过于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他想象在武陵源中寻找到了理想的一方圣地、净土了。
试想如今人人躁动不安的心,嘈杂之社会,那些才可与我童年时代,心灵纯如香格里拉净地相提呢?那里才能寻到不尔虞我诈又不虚伪的真实呢?而今四处建起的,这里山庄、那里生态园的游乐之地,真能达到返璞归真于自然?
吹过的河风,把我从无边的思绪里拉出,俯下身去,捡拾起一块卵石,我如是想:经历过无数次河水冲刷洗礼的卵石,它既不怕冬日一番寒彻骨,亦不畏夏日炙热的滚烫,仍可保持着最无比的刚硬与坚强;而无论河水将它往哪搬运、堆积挤揉,置身在何处,依旧岁月情怀,默默承载;更不惧河水、流沙经年累月地冲刷磨蚀万千回,它也总是笑傲天下,并敞开心怀,笃守那一份庄严的质朴,并闪耀出一道独特的亮光!
那湾浅浅的鹅卵石涞,是我儿时的快乐之地,曾经是那么地令人迷恋与忘返,而今看它,又让我感慨万端!
注:涞,河流里比滩又浅一些的急流之地。
二〇一〇年四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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