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六)

分类: 人在旅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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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11. 波多菲诺。
山坡充满意向,沿着观念的唯一石路,我俩走向最高处困惑的小径。
爱,是灵觉中、最肉欲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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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认为自己不会写欲望,也就是性,无论描写还是表达,都不会写。
在这个谈性就如同家常便饭的时代,我最多也只是写得出关于性的隐喻状态,也就是所谓的欲望。
而波多菲诺,正是欲望的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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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镜头记录故事,同时也正在被故事记录。
意思是说,我们,终将成为故事的一部分。
早晨的旅店房间里,那扇半开着的深绿色百叶窗,狭窄的方型视线之外,热那亚阴雨连绵。
没有阳光,所有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这氛围,带着意大利方式的诗意与野性,能够轻而易举挑动爱侣之间耳鬓厮磨的欢愉。
临近中午,雨还在下,雨势微弱,天反而晴着,阳光闪耀在水珠包裹下、高低错落的彩色民房。
我俩就此开始这一天的旅程,去往第二个故事的发生地,世外桃源一般的宁静港湾——波多菲诺。
旅店走廊展示出浓郁的地中海装饰格调,典雅、清新,墙壁是桃红色的,还有介于深蓝与深绿色之间、带白色碎花的地毯。
好像一条情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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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波多菲诺的路程相对曲折复杂,首先要从王子火车站一路坐到圣玛格丽塔(S.Margherita Ligure),然后再转巴士才能到达。
毫无骄傲和浮夸的讲,这条路,是四年前的我一个人摸索出来的。当初的忐忑心情与成就感,没有人能足够了解。
四年前这个时候,我就晕头转向的在最后一刻才坐上对的那趟车。果不其然,这次还是出了些纰漏。一开始车站大厅显示的月台并不对,最后还有五分钟就要开车了,我俩候车的月台还是不见火车进站,问了等车的旅客,才察觉月台临时换成了另一个,结果我俩一路跑步穿过地下一层的一段长甬道,经过这段甬道,我倒是想起来四年前也是穿过了这个地方才找到正确的车,结果,又是最后一刻,我们总算赶上了这趟车。
从王子车站到热那亚Brignole的车程着实不短,两座车站是东站和西站一样的存在关系。列车像地铁一样一直在隧道中行进,窗外一片漆黑。等到光明重返的一刻,Brignole车站就到了。
过了Brignole车站,利古里亚大区线条分明的山海线已然醒目:以坐在列车里面的我俩为标记,左边是陡峭的山壁,右边是辽阔的海,天空阴沉,雾幕缭绕的视线可及之处,铁轨呈四十五度角向前方延伸,等到列车转弯的临界点,只要回首望去,就能看到身后远方海岸相接的最前沿、一座孤冷的山峰,还有峰顶更孤冷的一栋房屋。再眺望到更远的地方,是另一座山峰,以及峰顶的另一栋房屋,由此排列,无穷无尽。每次列车转弯,这奇特的排列犹如序列一般进入视野,蜿蜒的灰色海面,绵延的黑色山峰,棕黄色墙壁与暗红色屋顶共同构成的破败古堡,云雾缭绕,冷风吹拂,难以言明的感伤,编织出一份凄冷的浪漫。
坐在车窗边,望到这一幕幕只属于这个地方的外部景象,我不由得开始聆听Brian·Eno与U2共同创作的那首Ambient(氛围音乐)——《Beach Sequence》。只有这唯一的一首歌,配得上这独一无二的景象。
对于这景象,我看到的不是爱情,听到的也不是爱情,情绪的投影更不是什么爱情,而是情欲,对,情欲,或者说,情欲式的爱情。
心底的回响,和那绵延不绝的利古里亚海岸序列同样在经历轮回。
找不到出路,意味着没有尽头。
没有尽头,成全了本就不想去找什么出路的念头。
目光望向一张脸,方向是对的,望的却并非那张脸,而是与脸同方向的、靠近那里的某一处空洞。目光注视着空洞,并不意味着头脑一片空白,一片空白的,是与此时情欲毫不相关的爱情之纯粹。已然拥有了纯粹,是否欲望会更强烈?还是单单只剩下了欲望?我想不到那么深远的地方,毕竟,心中的波多菲诺就是美丽欲望的化身,面对欲望,我逃不掉。
没有人逃得掉。
没有爱情的欲望,只剩下欲望的爱情,两者怎样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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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阳光洒落,深灰色的海平面,凄冷如中世纪女郎的衣袂。
紫瞳感慨,这才是真正的海。
我紧握住她温暖的手。
S.Margherita Ligure站到了。
下车的只有我俩,还有一个大概由十几个人组成的日本老年旅游团。
其中一位身材短小精悍的日本老头儿在洗手间门口与我打了个照面,说实在话,在这种地方看到来自亚洲的面孔,彼此都难免有一份难以形容的古怪感受。
天空随时可能飘雨。车站乘客稀少,穿过一个小厅之后左转,看到正对面的一家小商店,在商店门口右转,就走出了车站,接着继续右转,走不了几步就能看到路对面左手边、围墙外远方的风景,这风景,光线、色彩、停泊的白色小船,一切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包括那家站前小店卖巴士票的大姐,也留着和四年前一样的短发。
看了时刻表,去波多菲诺的车还要近半个小时才来,我俩沿着一条陡峭的向下阶梯扶廊走到了海边。
利古里亚海,是无所谓阴天还是晴天的。世界上很多美丽的海滩需要充足的阳光才能尽显美丽,但这里不用。
这一片区域只有我们俩,我们随意拍了些风景照。
相对于心灵,身体是如此陌生。正因为如此,我们找到理由,被感觉自由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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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站,上车,乘客比预想得多。
车开动,经过一段下坡路,右转,然后左转就下了山坡,圣玛格丽塔火车站位于半山腰。
巴士行驶在被峭壁与大海挤在中间的狭长小路上, 按照蜗牛爬行一般的速度不停转弯。车窗外是辽阔的海平面,海平面上是缭绕的云雾,以及被云雾包围的群山之间错落有致的房屋。那些彩色房子此刻都变成了白色,云的颜色。
左前方,陡峭的悬崖边停靠着一只游艇,孤零零荡来荡去。
想起四年前的这趟车程,那个坐在我身边、眼睛如铜铃、眉毛粗重到过于紧凑,目光空洞,总是在发愣的意大利男青年,在我不确定究竟波多菲诺应该在哪站下车、问前面一排游客无果的时候,是他突然发话,告诉我还没到,再等等,他还用了一种奇怪的手势,意思是听他通知就好。这位老兄似乎用一双坚定的手拍拍我的肩,平缓着我唯恐错过目的地的、略显焦灼的情绪。
现在的巴士比四年前快了不少,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波多菲诺(Portofino),意大利里维埃拉的一个港口小镇。
下车后过马路,有一条笔直的路,路左侧是一长串店铺,右边是山脚下,除了商铺之外,还可以看到山壁上绿油油的苔藓,以及通向半山腰的步道。
一路上生怕晕车的紫瞳状态比预计好太多,她开始继续自己的收获,比如味道棒极了的提拉米苏冰淇淋,比如工艺品店的书签。
她还买了一对当地手工烧制的彩色马赛克玻璃酒杯,带有浓郁的意大利北部风情,非常漂亮。
男人站在彩色玻璃杯里,女人站在另一只彩色玻璃杯里,空气中弥漫着熏香。一次碰杯,轻轻敲醒诸世纪流转的沉默,男人和女人从此走向同一只玻璃杯,两个天使双手紧握杯盏,将彩色凝固,不论文明转瞬即逝,抑或盛宴被无聊搅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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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尽头,一片豁然开朗的水畔呈现在紫瞳面前。
剧场模样的青石板地面延伸向远处,在临近海水的最前方,地面逐渐倾斜向下,直通到海水里。右手边,有一片方形区域是露天咖啡店,深绿色的遮雨顶棚,洁白的长椅,左手边是条小路,夹在海水与五颜六色的房屋之间,在视线的尽头悠然转向更左边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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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旋转起优雅的身姿,步履轻盈,飘进水畔的画面。
空气中萦绕湿漉漉的清晰,眼前的所有景象,似乎都被柔和的清泉浸润过一般。
我带着紫瞳漫步在左边那条小路。四年时间,来波多菲诺的人比以前多了,氛围不再那么幽静。面对这种情况,我无非选择两种拍照方式:一种是以水和船为焦外背景的主题;另一种是在这条路上转身回来时,拍一些纵向长景深的特写画面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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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小服装店,如今是劳力士手表店。
四年前,小服装店如同女人的房间。
所有的镜头都关乎女人,静态的元素,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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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走回到水畔。
第二个故事的女主人公,身上带着迷离的美丽。她舞动着轻盈的身躯,晃动着男人本就以假象视觉存在的空想。那一道目光,那一道笑中带着空灵、幽怨、恐惧的目光,如同此时湿漉漉的空气,扰乱了意境盎然的周遭环境,催发出情欲猛烈的迷惑。
是的,往往极致的安静才会带来极度的狂热躁动。如此隽咏灵秀的脸庞,引领着故事走向山间,走向肉体欲望的倾泻。
向右边那条路走去。
这条路的左手边是海岸,右手边是延伸向上的山坡,半山腰间横向排列着一个个紫罗兰颜色、叫不出名字的动物塑像,样子好像海狮,又有点像袋鼠,摆着科幻电影里外星人守护神的姿势。
来到一片小开阔地,这里有观景的绝佳视角,我拍了一些远山、海水、船只与码头共同交融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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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向前已经没有路了,上山台阶的入口也正是在这个地方。因为意大利家族举办婚礼或者其他公共活动的缘故,波多菲诺每年有很多天不对外开放上山的入口,看来今天我俩运气不错。
最开始的一段上山路,在临海峭壁的最边缘地带。环形小路按照顺时针方向向上迂回,每次走到临海的一面,都能从枝叶掩映的缝隙中望到远方美丽的港湾:宁静的海,白色船只按照特殊的序列秩序、呈四十五度角的圆弧状井然排列。紫瞳不禁感叹,波多菲诺,真的是美丽到极致、幽静到极致的宁静港湾。而在港湾之上,一座座矮山沿坡无序排列的房子,泛旧橙黄色的屋身,同样泛旧橙红色的屋顶,被紧紧夹在白云和绿树青草之间,压得不能再低的厚厚云层就像中世纪女郎的礼帽,绿油油的树与草就像是她华丽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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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迂回的山路之后,是一小段直路,走到尽头,看到一张小桌子,不见一个人影,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竹篮,和四年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这里就是山顶私人城堡的入口了,需要额外付费买票。我轻喊一声,一个南亚面孔的小伙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微笑着向我们打招呼。哦,这个变了,四年前,是一位年轻的意大利姑娘在卖票。
从入口进去,沿着台阶向上走了几步,转了几个弯,就走进了私人古堡的大厅。里面类似其他故居或者博物馆之类的布局,内容也雷同,大概都是些墙壁上镜框里的老照片、油画,以及玻璃展柜陈列的历史文献资料之类。在馆内简单参观了一下,我俩继续向楼上走去,经过一段略微陡峭的环形台阶,来到二层,在外侧的一个房间,紫瞳打开窗户,从窗口可以远眺到海景。紫瞳这时候有了灵感,利用玻璃窗对光的折射,拍了几张很有想法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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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带紫瞳走到馆外那一片露天空地,这片区域布置精巧,摆放了各类盆景,一颗颗绿树环绕,左侧一颗树下有一把沾着水珠的棕色木制长椅。
我们走到最外围的古老石墙护栏旁,这里,是远眺波多菲诺全景的最佳位置。
大概下午四点钟,光线柔和,微风轻送,一切都恰如其分的清晰。
紫瞳一个字都没讲,从她的表情中看得出,她已经完全为这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所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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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波多菲诺的最高处,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切都安静得出奇。古老的、长满绿色苔藓的围墙与我们的腰部平行,把双手随意搭在平台上,低头向下望去,一片柔和掩映的绿叶温暖了视线,将原本陡峭得令人晕眩的高度,过渡到诗意般平和。正前方,还是那幅熟悉的海港全景画面:两边的风景以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由外向内汇聚到双眼焦点的中心。左边那条线,鳞次栉比的丘陵形状绿色矮山,由低向高错落起密密麻麻不规则排列的小房子,暗黄色的墙壁,暗红色的屋顶,延伸向最上方的云层;而右边那条线,就是方才刚刚走过的、循着四年前的我独自走过的那条小路,路外侧排列着五颜六色泛旧色调的房子,内侧就是海面上安静停泊的一条条白色渔船。
在这样的情境中,房子的颜色似乎就应该是泛旧的,崭新反而显得格格不入;小船既不是按照每一个个体的形式排列,也并非按照所有船只作为一个整体而排列,而是,几支小船组成一个与视线所及的全景同样形状的圆形循环样式,而若干个几支小船的组合,就构成了奇妙的若干个圆形循环,从而在整个全景中,犹如一段独特的序列。最后,两条向内收拢的主线在尽头汇聚成一个点,一个与视线焦点重合的点。在注视这个点的视线下方,是一片倒扇形的海,刚好填补了左侧以山峦为主线的风景与右侧以小路为主线的来时路两者之间的空白,而那个点,焦外的最后那个点,就是那一片青石板地面,那片神秘女人轻盈起舞的水畔。
焦点之外,水畔之后,就是那条来时的小路,同样,也是我俩离开第二个故事的那条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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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一些底片之后,我换上长焦镜头,开始拍摄一些“不同”的近景,用浅景深有意焦外弱化了房屋、海水、小船,模糊了焦点,特意恍惚起清醒的视线。
极致宁静的条件下,传来的声音如此空灵,宛如叹息。
我们走到左面稍稍靠后的另外一个制高点,随意切换到另一个角度,望向矗立在山峦最为深绿、也最为陡峭的一段山坡上的那座古城堡,泛红与泛黄的古老色调交融,烘托出顶端洁白的、带着裂缝的灯塔。而视线越过灯塔,不,不对,不是越过,而是又一个四十五度夹角,城堡位于右侧,左侧那条视线,延伸向望不到尽头的利古里亚海平面,所以不是越过,而是变换一个角度,望向海平面。我的视线通过长焦镜头拉近海平面的距离,虽然拉近,情绪仿佛更深远的在与海舞动:云,海;云不再是纯粹的洁白,海不再是纯粹的蔚蓝,混合成接近于黑色的深蓝,仿佛海风氤氲的沙粒,混沌着云海之间的空白缝隙,却不见一丝狂乱,没有,似乎情感发展到这一步,本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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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另一个方向,在最右侧的地方,望向远方另一座城堡,一座与众不同的城堡,咖啡色外墙,砖红色屋顶,凄冷的中世纪暗窗,她坐落在山峦之巅。她的背后,是一个个弯弯曲曲、以不断循环的形态延伸向远方的、我在来时列车上看到过的、山的最外端与海水相接的所在,云也不再独立,而是像菲诺港全景之中的小船一样,几片云组成一个圆形的循环,若干个圆形循环组成序列,笼罩着下方同样不断循环向远方的山海相接,永无止境。
这幅画面,阐明了所有关于“爱之于欲”永恒的真谛,所有“欲之于爱”本应有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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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长焦镜头拉近对面山峦之上、云层之下、绿树之间的房子,望着每一座房子的每一扇寂寞的窗,我想象着每一天在不同的窗里、不同的角落、不断上演的、关于欲望的滋长、缠绕与释放。
情欲的宣泄,应该就在这个地方吧。
其实这样也很好,至少,两个人拥有着彼此。
虽然眼前除了静态美景再无其他,可是我看得到,的确看得到,“里面”的生活。
我想,情欲之于生活,本身就应该是幸福的挣扎。
紫瞳,今天为了妳的波多菲诺,我们俩百分百的不虚此行。
第二个故事,在最完美的这一刻,华丽收尾。
紫瞳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带我走回到城堡买票的入口处,打开手机的录像视频,一路缓缓走到观景台,录下见证美景的全过程。
回到城堡的大厅作短暂休息,碰巧又遇到了在车站看到的那个日本老年旅游团,当然,那个矮小精悍的老头儿笑着跟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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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在波多菲诺,我感受到的是:费拉拉的疑惑与怅然,波多菲诺给予了答案。
如果一个男人当初没有选择“费拉拉”式告别,而是勇敢的“波多菲诺”式欲望相拥,就不会有故事的发生与存在。
换句话说,如果他没有为了爱情而逃避情欲,而是用情欲征服爱情、甚至摒弃爱情,故事也就不再是故事,而是圆满。
圆满,一直在谋杀着故事。
所以我们宁愿选择不圆满,正如我们总有为了爱而抛弃性的那股子别人眼中傻瓜一样的勇气与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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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座寂寥公馆,我们下山。
我卖个关子,没直接告诉紫瞳,其实波多菲诺的内容还没结束。
是的,还有下山的那条路。
音乐,Van Morrison的单曲——《Contacting My Angel》。
那条湿漉漉的小路。两边古老的石墙上爬满绿色藤蔓,右手边一座小屋悄然伫立,经过那扇夹在旧米黄色墙垣之间的矮门,简短清脆的关门声音,在这潮湿却清冷的画面里,素颜的黑色风衣女郎迈着轻盈缥缈的步子悄然走向山下,走向那家位于水畔的小服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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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扇门前,我为身穿黑色风衣的紫瞳拍下了自认为在整个波多菲诺最好的一张照片。
与此同时,我为她完成了另一张很难完成的照片。
我特意叫紫瞳走在我前面,不要回头看我,自己随意走就好。路先是笔直向前,然后开始右转,接着左转,每次在属于我的转弯处,都可以看到不远的前方、反方向的下一个转弯处,这样的话,在每个特定的时间点和位置,总可以依稀看到刚刚在前一秒离开、却似乎依然在延续的紫瞳的黑色身影。这仍旧是一段循环,一段由几个在彼此不远的距离之间反向叠加的转弯所组成的序列。这段序列,我不再仅仅是看,不在车窗内,也不在山顶的最外沿,而是走在其中,是的,紫瞳牵引着我,走在序列的循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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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具备双重性:初遇,以及情欲过后的离去。
希望,是占有欲。
宽容,是为了最终获得给予。
信仰即拥有。
云,是看得见的虚无。
凭着生命本能活着,凭着生命的定数活着,经历诸多曲折坎坷而活着。谁毫不费力?谁费尽千辛万苦?
谁知道回家的路?
谁穿过虚构的偏僻小道,穿过雾蒙蒙的鹅卵石路?
谁像一棵组成美丽风景的树?
而谁,在舞台上穿着现实的戏服,跑着欢乐却被人忽视的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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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梦,所以好好生活。女人,是梦境的来源。所以,请不要轻易触碰她们。
免得梦自我毁灭。
“我正是最喜欢,摇身一变,无影无踪看不见。别再闷闷不乐,苦忆着……我已成另一人,但又仍是同一人。也是一名仆人,伺候仆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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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瞳想从波多菲诺一路徒步走回圣玛格丽塔火车站,我笑着说如果真的走回去,咱俩就不必今天回热那亚了。
不过我们还是决定坐回去的巴士提前一站下车,打算在离开之前,再看看圣玛格丽塔的海滩日落。
整整四年,我都认为圣玛格丽塔的那片海滩,氛围是最接近第一个故事和第二个故事之间过渡桥段的地方。
四年前我是一个人直接坐回车站的,并没有提前下车,所以没看到圣玛格丽塔的落日景象。在那时候,是直觉告诉自己,有朝一日我还会回来。
提前一站下车后,我俩朝车站的反方向走,走进峭壁公路边的一个入口,然后沿着石阶向下,一直走到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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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了,整片海滩沐浴在一种浅灰色的光线里,甚至开始落雨点。远方的山峦依然享受着落日的光亮。空置的露天咖啡店,明信片,彩色书签,被风刮起的浮沙离地数寸沿着海岸疾行,如同相机长时间曝光下奔涌的河流。
时光流逝,我们用“我生”来玩捉迷藏。
生活的纠葛在远方、在高空盘旋不去,正如一片完整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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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车站,孤零零的月台。
长椅空无一人,萧索的铁轨延伸向远方,铁轨最外沿的灰色石墙上爬满绿色藤蔓,阻隔了半空中潮湿的空洞,清晰的空灵。
一天的真谛更胜于一生,一刻的画面定格更胜于一遍又一遍的浮想联翩。
更何况,除了双眼,我还有手中镜头。
除了笑容与眼泪,我们还有顽强且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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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返回热那亚的列车。
夜暮正式降临,火车行驶在群山之间,白日里五颜六色的民房,陆续亮起昏黄的灯光。
我们存在,嘴唇上挂着一抹快乐和怀疑的微笑,带着相互矛盾的语句思考着多数人内心毫无意义的事物,用他们耳朵里不是声音的声音大声讲话,用他们眼皮底下不同的颜色搭配成某类单一的颜色。
直到我们理解了什么是不可能,哪怕我们意识到爱情和欲望原本不应该是当前普世价值的这幅模样。所以,我们用隐藏且矛盾的意义来解释这一切,相信万事万物自有其神圣的反面特征,同时,我们有让自己不要绝对相信这份解释的坚强,只有这样,我们才真正减少了面临放弃的概率。
大概半小时后,好心的姑娘提醒我俩,这趟车到热那亚Brignole站就是终点了,所有人都要下车。我很诧异,明明等的是到王子车站的那一趟。下车后看了看大厅的时刻表,才发现我们其实坐了更早的一班车,原本应该坐的那趟,十分钟之后才到达Brignole站,然后下一站才是王子站。
紫瞳笑着说一般都是赶不上火车,我俩可倒好,赶在了火车前面。
无关大局的这场小风波后,顺利回到王子火车站附近的旅店。
热那亚的丘陵地貌啊,四年前,我看到醉酒的黑人踉踉跄跄走在陡峭的下坡小路上,渐行渐远。狭窄的视野完全可以望到下坡路尽头的园地,一片空间很大的园地,耀眼的灯光泛起妖冶的蓝绿色,颓废到让人绝望。
四年后,“破败”的气质貌似平和了太多太多。
不知道是这城市变了,还是感受这城市的我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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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默中雕刻有声的梦境,所有自我的行动,在他人的麻木中其实并未枯萎。
这一天,紫瞳在微信朋友圈发表了关于波多菲诺的九张照片,以及一段感言。她说:“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因为这句话,关于第二个故事的旅行,已臻于完美。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