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山四季

我们在海螺沟观景台逗留得差不多了就坐缆车下山，这时已是下午。

山下的磨西镇是个民俗色彩浓厚的古老村镇，石板街巷，青瓦木屋，低檐肩坎，古树浓阴，了无尘染。街上有座天主教堂，现为红军长征磨西会议遗址。因为时间关系，已经没法再耽搁了。

天气炎热，炽热的阳光灼人肌肤，和一号冰川微寒相比，算是换了季节，但不是四季。如果说磨西镇没有夏天，那就连换季都算不上了。然而这午后的太阳，非夏天莫属。我和夫人在镇上寻找吃饭的地方，菜点很贵，又没啥吃头。正在这时，两公安雇到一辆出租车，招手让我们过去。

价格已经谈好，到康定每人６０元。司机是位八零后彝族小伙，皮肤黢黑。我关心的不是价格，而是司机要走的路线，是否经过泸定？彝司肯定地说，他不走泸定，要带我们走一个最美的地方——红石滩公园。我说：“那条路不是塌方了吗？” 我是听来时那个师傅说的，那个师傅没讲实话，估计是他没有到康定的经营权，是想让我们坐他的车再回泸定。

彝司回答说：“没得事。如果你们能表示一下，我可以随时停车让你们在最漂亮的地方停留游玩。”

“这条路比走泸定要近？没理由再加钱。”我说。

“是的，你们给的只是正价。要不是生意不好，不加价我才不拉你们呢。还有是我今天恨那个和我抢生意的私家车，我就是不想让他拉你们。”

奇谈怪论。

从磨西到康定这条路让我们一行大开眼界，实实在在经历了一日四季之变。出发时是夏天，接着是春天、秋天、冬天、再回到春天。可惜在海螺沟相机把电用光了，没能留下一张图片。

离开磨西后，沿途的风光是那么美了，两公安赞不绝口。终于，司公安要求彝司在一个风景好点的地方停下撤尿。但是彝司拒绝了，说我们和他父母一样，不懂社会，不给小费，他没有义务停车。现在知道了吧，我为什么不称他师傅而叫他彝司。这句话可把两公安惹恼了，司公安说，那就请他找个最没看势的地方停下。彝司果然这样做了。我没劝解，一是因为我的相机没电了；二是彝司把我们比做他的父母，却打心眼里蔑视父母；三是把给小费当作懂社会，不给就硬要。对这种人，我和同行的态度一致，就不给看你能怎样。我们的态度翻译为现代国语即是：你哥子算个球，老子是你妈的财神爷，得罪了老子，就等于得罪了财神爷，财神爷是不会拿钱砸人的。

道路先是沿着一条滚石沟上行，按依地名附沟名的模式，这条沟发源于跑马山，因此应该叫做跑马沟。道路还可以，沥青路面，没见来往车辆，很好走。到了跑马沟源头，啊！那才叫红石呢！车窗外，跑马沟里的滚石由白而青，由青而红。圆圆的石头，像一朵朵巨大的红蘑菇。大的如敖包，小的似盆伞，星星点点。红石越来越多，到后来，连成了海子，结成了绸带。从车窗看去，跑马沟一片通红，已看不出红石大小，那一串红般的色彩，大可和油菜花开媲美，或者红色比之黄色更为灿烂鲜艳，让人大饱眼福。海螺沟景点上推荐的红石滩没得比，想来是景区介绍张冠李戴，把红石滩拉去客窜了，这里才是红石滩的正主。司公安有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地兴奋，拿出手相机，一个劲地对着车窗拍照，现在轮到我羡慕他了。

彝司见我们越是兴奋，越是加快车速，喋喋不休地说：“你们和我父母一样，还是旧观念。年轻人就懂得起，只要你们多三少二表示一点，什么都好说……”，而我们感觉他是在说：“傻冒，老抠门！”

其实，我们在海螺沟观察过红石，那是一种生长在石头上的苔藓。在低海拔处发绿，高海拔处则发红，没有厚度，好像是给石头抹了层颜色。只要湿度温度恰当，这些石头会在短时间内变色。

过了红石滩，公路像缠丝一样开始翻山。先是树木减少，接着是權木杜鹃，然后是草地黑土，草地之上即是“一朵溜溜的云”。进入溜溜的云后，亦即进入了高山冻土苔原地带，进入了冬天。空中漂浮着细毛冻雨，寒风冷飕飕地从车窗缝里透了进来。原来，这就是从远处看起来美丽的白云啊！我称这座山叫跑马山，是根据山那面即是康定城这点来推断的。一般人以为，跑马山指的就是康定城边上那个局促的跑马山公园，大错特错了。跑马山公园连跑马山的玩具都算不上，这是又一处李代桃僵，难怪金良和光明对我说，他们去了跑马山公园，大失所望而归。

我们上山的东坡平缓，西坡这边却很陡峭，如海螺沟一般，飞凌直下三千尺。路边上生长着一种奇花，阔叶，花朵形似马蹄，色白而透碧绿，初叶似箭射天。还有一种棒型花，绿叶托棒，棒上附满粉黄小花。这两种花长在融冰湿地上，非常漂亮。那些在湿地上放牧的牦牛绵羊，以及架设在边上的黑毡棚，牧场上露出的黑土壤，行动迟缓的牧民，展现出一幅异域风情画。

下到山脚，又回到了春天。我们由西而东，穿过康定溜溜的城。金良他们五个正在旅店门外等候我们到来。

两公安随我们进了旅店，看了看就另寻别处去了。后来我们在景区又见过几面，见着就满亲切，这就是缘啊。

跑马山公园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