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居见识之八

四月十日，我从贵阳回到延庆乡下新居，看到这里还是一片沉寂荒芜，连一棵青草都没有，与春光灿烂的关内相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难怪北京人都说延庆是全市最穷的地方。不过，只要细心体验，仍然能感到春天的躁动。河里的积冰融化了，坚硬的冻土已变得松软，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地，很舒服。

最早发出春天气息的是高高的柳树而不是小草。几天之后，我和大米去县城买东西，只见路边的旱柳已开始冒苞。之后变化就一天一个样了，可说是两天抽芽，三天展叶，四天染绿。旱柳和垂柳不同，枝条不下垂，人们只给它留下一根主杆，好似去了头的刑天，因此枝条密集在主杆顶端。新柳大都成纺棰形，老柳则成倒帚形，垂柳形态最为优美，形同美发广告。继而发芽的是白杨，颜色嫩黄。白杨尤如依仗队，换上白皙的树皮，俊拔整齐，株株争争向上，有钻天的白杨之说。榆树大都不成形，尤如散兵游勇，无处不在，任何旮落里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植株低矮成片的是杏树。杏树是延庆最主要的经济林，它们占据了最好的田园。杏树同一般果树一样，先开花后长叶。杏花色彩平淡，而且花期很短，前后不过一周。当杏花盛开的时候，就像地面上升腾起来的一抹水雾。这时如果从杏园边上远眺，杏林、旱柳、白杨、远山、蓝天、白云，即构成一幅层次分明的关外风景图。

从杏林边上遥看燕羽山

花期最长最艳的是樱花，还有一种尤似迎春的黄花，花瓣成十字，早晚展开，亮晶晶地，中午卷曲，十分显眼。丁香分柴色和白色，单株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成片时则香气打头。梨、桃、樱、李、山楂……如笑靥点缀。路边上的紫云英、绿须菜，色彩斑斓。

形似迎春的黄荆花

路边上的紫云英

烂漫盛开的樱花

点缀在原野上的梨树花

当树已唱完春曲，地上的小草才开始懒洋洋地星星点点地冒头。这个时节的鸟儿全都忙于觅食，喜鹊和麻雀不再像冬时那样地吵闹，喜鹊喜欢成双外出，然后单独采食。麻雀还是喜欢集体行动。偶尔也能见到成群的灰鸦结伴而行，红嘴山喳则引人注目。最让人吃惊的是野鸡，它们往往突然从路边惊诈诈地飞起来，然后拖着肥硕的身体，扑楞楞地消失在丛林深处。脸皮最厚的要算斑鸠，它们总是扯开噪门，用同一个声调求爱，反复地宣布：“咕咕谷谷啊，你不要走啊，天快黑了啊，到家来住啊，我是最好啊，就嫁给我啊。”那声音几里路外都能听见。

休息了整个冬天的农民，在春天的召唤下开始忙碌起来。其实也说不上忙碌，地里的活儿都交给打工的人去做了。犁地有拖拉机，搂地有搂地机，播种有播种机，自家只消准备好种子、化肥、除草剂等材料和着开水浇地就行了。剩余下来的时间便和其他人一道，组成工队外出打工。他们知道哪里有活干，常常是几个人乘坐一辆面包车，再由五六辆车组成一队。打工的人们把商店里的菜都买贵了，先时还是五角钱一斤的大白菜，因为他们的到来，十天之内就涨到了一元三角。为了减少开销，他们也吃野菜。

这是一个植树工队在路边休息

这三个工队里的妇女正在路边上采摘龙须菜

延庆和北京城隔着一座军都山（燕山一脉），以居庸关为界标，已属关外气候，从四月中旬到五一节，前后不过二十天，春天就像是一阵风似地刮了过去。到五月初，业已进入初夏。

延庆的春天虽然很短，而且珊珊来迟，又风大少雨。但她给人们留下的印象却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