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信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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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信教的”
北京的这个夏天象是疯了一样的酷热,菜场上更是闷热难耐。我正站在一个稍微宽松点的地方等待大米买菜,就在这时,我抱着的“小点点”在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哇的一声咬住了经过我身边的一位老大姐的短衣袖,当时把那老大姐和我都着实吓了一跳。
小点点不过四斤来重,是别人硬送给大米的,我们也只好收养了,因为它也是一条生命。
点点到我家后已经一年多了,基本上已融入了我们的生活。它吃得不多,牙很小,给它一小块肉也咬不烂,因此是不会咬人的。而且它特爱干净,地上有小片水它也会绕着走,这很投大米的脾气。开始我们出门是不带着它的,把它一个关在家里,后来发现它特别嗲人,特怕孤独,就觉得它有点可怜,于是我们出门就用一个包把它给装上,走到哪里都带着它,它好象也很懂事,不吵不叫,老老实实地呆在它的包里。所以上公园、逛超市、赶公交、坐火车从来没有遇到过麻烦。
然而今天邪门了,小点点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下,弄得我非常尴尬,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口里只好不停地对人家说:“不要紧的,它没牙,是咬不住人的。你看……我把指头放到它的嘴里也没事。”
老大姐捞起短袖看了又看,抬头打量了点点一下。这时点点倒是很老实,一动也不动,缩做一团。大姐看看也没什么,就起身走了。但是她仍然一路走一路不停地查看衣袖处,走了约有十多米远,又回过头朝我走来,我的心咯噔一下,心想糟了,麻烦来了。
现在社会上有一种人,叫做有理不让人,无理搅三分。如果一不小心撞上这种人,不死也得脱层皮。我紧张地等待着对方发难,等到她来到跟前时,只能细声细气地问她说:“要紧吗?”
她捞起袖子,用另一只手指着手臂上有点发红的地方,眼睛看着我非常清晰地说了一句:“我是信教的……”在她说出这句话时,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里透出了一束慈祥而且自信的光芒,她的那种眼神让我明显地感觉到了一种感染,我心里明白了,她已经原谅了我,她接着带点玩笑口气地对我说:“要不,你得给我打针呢!”
“啊!对不起,谢谢……”
“我是信教的。”临走前,她再次笑着自信地对我说。
这就是那只肇事的点点
老大姐走了,但我并不轻松。
这几天天气太热,我一直窝在家里看《史记》,不时也拿起两本闲书来看。
照《史记》看来,中国上古的先民是敬天畏神,敬祖怕鬼的。只是后来到了阶级社会,这种理念才衍生出了三教,即儒教、道教、佛教。老大姐所说的“教”显然指的不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这三教之一。
一来是中国人在口头习惯上从来不用“教”字来表白说自己信的是这三教中的哪一教;二来是现在这三教对世风的影响实在是已经成了中国文化的一个部分。比如说她是信佛的,就象我岳母生前那样,见到哪里有庙会,就忙不碟去捐钱,见到这寺那宫的菩萨就忙不碟去烧香,每逢初一十五还要吃斋念佛,那时我们都以为她是信佛的。后来她死了,我们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本小册子,上面是请一个姓王的道士写下的一份家人名单,那王道士先是把自己的道士身份说了一大通,意思是要证明他有资格记录并递交这份名单,可见岳母是非常看重这份名单的。但是,她要这份名单有什么用呢?我们相信她是要给菩萨看(当然也有可能是给太上老君或是玉皇大帝,龙王爷或是石敢当看的,这对岳母来说都是一回事),我猜想她的本意是要菩萨照看我们活着的这些小辈们。这事看起来有点滑稽,但在岳母的理念里,三教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区别,他们全都是能够掌握人类命运的神。因此,象我岳母这样的信徒水平,是说不出:“我是信教的”这样的话来的。
那么老大姐所信的“教”应该是世界三大宗教中的基督教或是伊斯兰教了。这两大宗教现在在中国的发展相当快,特别是伊斯兰教,有着非常严格的教规,他们的清真寺一旦建立起来就不会撤去,所以,我相信她不是穆斯林,因为穆斯林要忙着做自己的功课。那就是基督教了,因为基督教有原罪一说,我有理由相信这位老大姐是基督教某一教派的信徒。
经过对岳母和这位大姐的比较,我已明显感觉到,我们传统的文化已经面临危机。当我看到易教授写的闲书《闲话中国人》时,更进一步肯定了我的判断。
这本书我才看完第一节就看不下去了,那是一个又一个的概念堆砌,他引导我们从一种现象绕向另一种现象,他用经典的学院游戏法则,试图努力引导我们去啃他所给予的一块又一块的土疙瘩。在我看来这些土疙瘩是既无思想性,又无知识性,因此当我看过第一节后,除了满嘴的沙子,只能给出两个字的评价:“空洞”。
而我们的这位教授是相当走红的,这就让我不寒而栗,我们当代的文化教育,实在是不如 “我是信教的”老大姐在一瞬间给我的感受。假如我真的遇上一个“不信教的”——这种机率对我或是对他人都是非常大的,那你我真的就有大麻烦了。
不信打开网络搜寻参照,不看则已,但见通篇热点热门,名星艳照、官僚贪污、石崇夸富、祖传秘方、危地马拉、变形金刚……全都是些耸人听闻,吸引眼球的报导和评论。看过之后只能让原本已经够闹的心,再被倒进一瓶硫酸水,硬是把个有限的心境给搅得翻江倒海,热血沸腾。
于是只好离开书本,离开网络回过头来自问,才发现自己真的不如“信教的”。
这使我想起那位在我们贵阳得道的王阳明先生说过的一句话:
无善无恶心之体,
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
为善去恶是格物。
看来我的心意已经动了,那就让它去寻找“良知”和“格物”吧,否则,我也快成为“不信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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