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龙潭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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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和龙潭湖 |
分类: 北漂记 |
四、北京人和龙潭湖
北京人作为一个文化概念,是一个我感觉很沉重的话题,因此这一节我迟迟没有发表。
龙潭公园在今年端午节期间举办了一个由退休画家侯长春所作的“画说老北京”画展,画展一共展出了侯老先生经过多年精心创作描绘的两百幅作品。画展分左右两壁在文化广场路边上围成一段画廊,至今画廊还陈列在那儿。
“画说老北京”画廊
画的内容表现的是七、八十年前北京人的形象,包括老北京的三百六十行以及三教九流,民风民俗等。通观全篇整个儿就是一个旧中国北京社会的浓缩剪影。
侯长春老人和“画说老北京”
一位中年妇女在给怀里的小宝宝解说图画
看着这些精美的图画,你简直不敢相信它和新中国的北京社会之间有何关联。为了寻找这些老北京的影子,我差不多围着皇城兜了一圈。在前门、在什刹海,我似乎也见到了一些被刻意保留下来的古城影子,例如四合院里的杂乱和王府的森严。

敞开的老式四合院朝门
但是,我更多看到的是人满为患和灯红酒绿,我找不到老舍《茶馆》里的市民情调和《渴望》里的平和冲突。
改换门庭后的四合院朝门
旧鼓楼大街——坐在阶沿上的两个老人看着门前的人来人往
烟袋斜街人满为患
灯红酒绿什刹海
一九八七年重建后的后海望海楼
在后海的醇亲王府前,我想起老北京留下来的一个传说。
清兵入关后,爱新觉罗氏坐了江山,八旗子弟世代过上了优裕的生活,他们告别了先辈们马背上的征战劫掠,坐享得到天下后的崭新生活方式。他们成天要做的事就是斗蛐蛐、放鸽子、养鸟和走门串户,相互攀比显摆家谱等事儿,久而久之,以至使得他们成了一群十足的社会寄生虫,一旦离开社会的供养,便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废物。
辛亥革命后,旗人失去了原有的优越地位,就成了这样的废物,只留下了那点可怜的“面子”。当家里已经揭不开锅的时候,主人家也要千方百计弄上小块肉皮挂在门后,每当出门就往嘴上抹上一抹,弄得满嘴油光光的,见了人哪怕是饿得清口水淌,还硬绷着面子,咂咂嘴吞下口水说:“唉!天天吃肉,让人真腻歪!”
据说这种品性传染给了北京人,成了北京人死要面子的贵气。
我遇到过这样两件事。一次是在菜场口,一个老人摆车被旁边看门的保安小伙干涉,这下子可惹火了老头,老头蹦了起来,冲小伙子大叫大嚷:“我活腻歪了!我找死得了……”吓得那小伙子面如土灰。
社区公园里有两老头在下围棋,收官时,黑方一根十多籽的大尾巴眼看就要被白方切断了,我忍不住指点黑方赶快接上。黑方老头撂我一眼后说:“会下棋吗?那儿还有一气。”
白方老头果然按我说的地方落子,黑方老头傻眼了,一下丢了十多籽,只好埋着头咧咧嘴说:“他还真能接回去。”
我不相信这就是北京人的内涵,我相信所看到的应该是“浮肿”后的北京和北京人。因为你要是在大街上走着,随便找个人说事问话儿,相互口音都大同小异,十有八九那人也和你一样,是个北盲。
我站在住房阳台上往窗外看,眼前是层层林立的塔楼和着塔楼下纵横的道路空间,凡有空档的地方,都停满了各色式样的轿车,这时我似乎感觉到了北京人那股莫明的邪火——他们已经被周围发生的剧变搞懵了!住在这样的塔楼里,世界是越来越大,而生活的空间是越来越小,连对门住的是谁都不知道?若大的世界,逼窄的生活空间,如何不让人感到恼火、憋气?
从窗口里看出去的世界——林立的塔楼群落和逼窄的道路空间
我说这话是得要有依据的,依据就来自于一组数据:北京人与外地人的比例为1:9。在这个比例的背后是领跑全国的北京房价——近十年来一个劲邪乎飙涨,而压在“1”这头的,又多半是由北京的老人和小孩来支撑,这事落到任谁的身上,谁也受不了,哪里还有北京人的自我空间。
堵慌了就得找排解,北京人自有北京人排解的方式,我在龙潭公园似乎就看到了他们是如何找回自我的一面。
早晨上班时候,你若是从北门进去,往右边走是两排钻天的毛白扬树,树的中间是平整的道路,道路上来来往往地走着一拔拔悠闲的人群。
路边上响起了优美的舞曲旋律,树下的空地上是一对对上了年纪的男女国标舞伴,他们步态轻盈优雅,令路人赏心悦目。乐曲透过林荫,飘进坐在龙潭苑、龙亭长廊以及随地休息的老人们的耳里,然后消逝在微波鳞起的湖面上。
从龙脊桥或是玉龙桥过去,在湖心岛文化广场馆前,有过百妇女列队在一起,有板有眼地踏着音乐和歌曲的节拍随歌舞蹈。当第一次大米见到此情此景时,就情不自禁地混入到她们的中间,比着样儿手舞足蹈了一回。后来得知来这里习舞的人每月得交纳五元钱方才能获得认可时,大米忒都没打一个就参加了。至此以后,大米每天准时到场散场,从不耽误。可见这个舞蹈队有多诱人的魅力。
让我们把大米留在那儿跳舞,请继续跟着我往前走吧。绕过文化广场,经画廊过双星桥来到东岛。在这里,你能见到更多的特色。在体育运动场,可见到满场子朝气蓬勃锻炼的人群:打乒乓的、踢踺的、抖空竹的、蹭痒的、放风筝的……再过去的林间树下,更有人在安静地练着吐纳功夫。
走过青龙桥、万柳堂、龙门茶馆、荷塘廊桥、转过吟龙阁这些地方,再经西北门雪松广场回到北门,这一大圈子就算是带你走过来了。
这一路漫步过来,是一道道不同的风景,你完全可以尽情领略北京人的各种格调不一的风情。
特别是在荷塘廊桥,仙姑塑像前,那些在此练习内视功的散布四下里的人群所透出来的气势,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可能就在你不经意的漫步中,时不时就会听到从水面上飘过来的京剧亮嗓;或是由丛林中透过来的婉转歌唱;或是湖那边传来的悠扬号角,或是身边石畔里轻跳出来的胡琴……这些歌声乐声互不相扰,天然浑成,仿佛是天国里的唱诗班在上帝面前歌唱祈祷……
大米参加的舞蹈队正在练舞
路边上随处可见的悠闲老人
万柳堂水面亭上传来京胡的伴奏和着清越的京剧唱腔
荷花塘仙姑像周围的人们在齐整地修练内视功
坐在荷花塘边上静静写生的人
两千多年前,中国的圣人先哲们非常推崇尊爱生命。他们认为,人生的最大目标就是顺应生命的天性。人的耳、眼、鼻、口是为生命服务的,耳朵想听声音;眼睛想看色彩;鼻子想闻香气;嘴巴想吃东西;但是只要是对生命有害,就要克制。即使耳目鼻口不愿接受,只要是对生命有利,就要去做。
比如尧以天下让子州支父,子州支父认为自己患有忧郁症,需要调理,就推辞了尧的请求。因为他懂得生命比天下更为重要。
越国的王子搜不愿做国君,因为他认为做国君会给他引来祸患。
这两人就懂得尊爱生命的道理,因此他们能做到爱惜自己的生命,胜过凭空得来的权势和富贵荣耀。
北京人啊!是否已经懂得了数千年前我们的祖先曾经体验到过的这种顺应生命的天性法则呢?
龙潭湖的水非常漂亮,用一个“碧”字来形容甚为恰当。它的水面上自由地游弋着带崽的鸭群,水底下藏匿着鲜活乱窜的鱼儿,但它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碧水”,它的能见度很低,它或者经过了太多的过滤处理,因此使它有着太多的“内涵”,太多的“沉积”。它必竟不是羊卓雍湖、青海湖、抚仙湖……
北京人啊!这里是否就是您正在寻找的空间?新北京人的文化座标所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