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弄 凤于九天26第4-5章 等得花都要谢了
(2010-05-22 14:4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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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九天26风弄凤鸣容恬 |
第四章
離國。
都城裏同。
四周帷幕低垂的靜室,清淡若無的焚香,從青銅鶴狀香爐細密的排孔中逸出,點綴著眼前優雅安甯的一幕。
妙光跪坐著,凝視了面前擺滿七色棋子的棋盤片刻,秀眉思索般的微微蹙起。
終于,她把捏在指尖已有好一會的紫色棋子放回棋盒,歎一口氣,“這一盤,我真不得不認輸了。恭喜,媚姬姐姐的七色棋,下得越來越好了。”抬起臉,露出一絲微笑,看向自己的對手。
七色棋是非常流行的一種鬥棋,顏色繽紛,玩法幽深別致,各國權貴大多樂于以此消遣時光。
妙光身為離國公主,又聰穎過人,對宮廷中人人都會上兩手的七色棋自然有所研究,而媚姬曾以天下第一美人的身份在繁佳與眾多權貴周旋,博得多才多藝的美名,當然也精通棋道。
自從若言暗示妙光應該逐漸和媚姬加強接觸,妙光每隔數日,就會過來和她鬥上幾盤。
但像今次這樣在棋盤上厮殺苦戰,從晚上鬥到天快亮的,仍屬首次。
聽見妙光開口認輸,媚姬輪廓優美的臉龐露出一絲溪水般清澈的笑意,也學著妙光的模樣,把手裏捏著一顆綠棋放回棋盒。
“媚姬姐姐,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答應當我的王嫂呢?”妙光伸個懶腰,把在光滑地板上像花一樣撒開的裙擺撥到一邊,換成慵懶疏散的坐姿,微微上挑的靈眸斜看著隔幾跪坐,正以優美動作將棋盤上的七色棋子一顆顆放回棋盒的媚姬。
“離王給我的期限,已經到了嗎?”
“呵,姐姐別誤會,王兄並沒有對姐姐定下任何限期。真奇怪,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王兄對一個人如此有耐心。姐姐一向體貼人,難道察覺不到王兄對你的特別嗎?”
媚姬禁不住又微微一笑,“他確實對有的人很特別,不過並不是對我特別,而是對公主心裏的那個人特別。”
妙光心裏驀地輕震,面容卻一絲波瀾也沒有,用玩笑的口氣道,“我知道了,我問你的婚事,你一害羞,就說這些亂糟糟的話來蒙混我。我才不上你的當。媚姬姐姐,你再這麼糊弄我,我就什麼也不管了,以後不叫你姐姐,索性就叫你王嫂,叫到你答應我才行。”說完,走過來挨著媚姬坐下,挽著她的手臂,連叫了幾聲王嫂。
媚姬被她纏得無奈,只好把收拾到一半的棋盤放到一邊,轉過身來對著妙光,“好了,好了,虧你還是公主殿下呢,在離王面前,你也這樣撒嬌嗎?”
妙光嘻地笑了一聲,“王兄也最怕我這一招。好王嫂,只要你不敷衍我,我就不用這法子煩你。”
“誰敷衍你了?不過你既然這麼說,正好,趁著現在只有你我二人,我們聊點知心話。”
“好啊。可聊什麼好呢?”
媚姬笑著說,“聊什麼都行,來,我問你,今天這盤棋,怎麼你就輸了?”
妙光想也不想地回答,“你下得比我好,我自然就輸了。”
媚姬素知離國公主聰敏厲害,但看著眼前的妙光嬌憨可愛,還是忍不住伸手在她臉上撫了一把,才低聲說,“你在撒謊。一整個晚上,該下黑棋的時候,你捏了紫棋,該下紫棋的時候,你又選了黑棋。剛才這一盤,只要再細心看一看,就可以發現至少還有兩處可下棋子,你卻棄子認輸,完全不像平日的你。為什麼這樣心事重重?你賴在我這裏一個晚上,絕不會只是為了替你王兄追問我的答複。”
妙光聽她說完這番話,眼瞼緩緩垂下,剛才的嬌態去了小半,顯得乖乖的,心不在焉地用指尖纏著玉佩上的穗子玩,隨後問,“人家哪裏心事重重了?是你多心了。”
“
鳴王出事了,對嗎?”
妙光雖然竭力掩飾,但臉頰一瞬間掠過的複雜表情,並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媚姬沉默片刻,冷靜地問,“難道他已經落入離王手中?”
妙光猶豫片刻,眼中光芒驟閃驟斂,半日,緩緩吸了一口氣,不知是喜是憂地說,“暫時還沒有。但他已經中了劇毒,如果沒有安神石作解藥,他很快就會心力枯竭而亡。現在王兄正急切地等待余浪把安神石帶回來,這樣他就可以以此為要挾,逼容恬把他心愛的鳴王雙手奉上。”
媚姬秀麗的細眉忽然微皺,“離王真的這麼想?”
妙光心裏一顫,坐直身子,“媚姬姐姐有別的看法?”
“離王憑什麼斷定西雷王肯將鳴王送來呢?容恬很清楚,因為過去的遭遇,鳴王對離王懷有深深的恐懼,把鳴王讓給離王,不但是對他自己的折磨,更是對鳴王的折磨。公主殿下試想一下,以容恬的作風,會采取這樣兩相折磨的方法嗎?”
“會,因為容恬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鳴王死去。”妙光微歎一口氣,“如果有別的選擇,容恬當然不會這樣做。但鳴王已經深中劇毒,容恬再無他路,為了鳴王可以生存下去,他再不甘心也必須接受事實。我們對此深具信心,畢竟這樣的事從前就發生過一次,那一次容恬也是出于無奈,對王兄提出必死的挑戰,但在他心裏,其實也明白鳴王很難逃出王兄的追捕,實際上他是默認了鳴王會被王兄擁有這種可能性。也就是那一次,媚姬姐姐你做了容恬的救命恩人,唉,直接導致的後果便是讓我離國損失慘重的阿曼江大戰。”
媚姬輕描淡寫地道,“當了人家救命恩人的,又何止我一個呢?公主殿下在阿曼江,不也是當了某人的救命恩人嗎?他回到西雷後,對妙光公主的救命之恩一直都念念不忘呢。”
晶眸輕轉,意味深長地深深看了妙光一眼。
回憶起阿曼江邊那刀光劍影,火焰沖天的緊張一刻,妙光笑容變得有點苦澀,“這些往事,提它幹什麼?我是救了鳴王,但又能代表什麼呢?只要他一天沒有歸順王兄,他只能是離國的敵人,我們就必須不擇手段地對付他。就如媚姬姐姐這樣,救過容恬的命又如何,他還不是遲遲不肯回兵救援,任你落入王兄手中?”
室內驟然安靜得嚇人。
妙光這才發覺自己因為談及那個讓人又愛又恨又擔憂的鳴王,影響了原本平靜無波的情緒,有的話竟沒有經過思索就沖口而出,連忙伸出小手,輕輕搖著媚姬寬大華麗的衣袖,內疚地道,“媚姬姐姐,是我不好,你別生我的氣。”
媚姬沉默著。
好一會,才握著妙光的手,讓她和自己幾乎肩靠肩般的親密貼坐著,偏過頭用柔軟好聽的聲音耳語,“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和容恬的過往嗎?其實有一件事,一直藏在我心裏,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你想不想聽?”
妙光立即用力點了點頭。
媚姬幽幽歎息一聲,帶著回憶的臉多了一種深遠朦朧的動人,在妙光期待的目光下,輕啟朱唇,“這件事發生在阿曼江的岸邊。那一天,離國大軍終于抵達阿曼江,離王帶著鳴王在船頭時,重傷痊愈的容恬領著埋伏多日的兵馬,也終于在對面岸上現身。兩軍隔江對峙的那一刻,我與容恬策馬並肩,所有人都在大呼王後,王後。”
那是夢一樣的時刻。
即使知道這是曇花一現的虛幻,卻依然動人。
當然,同樣也傷人。
“為了讓離王堅信容恬真的對鳴王負心,容恬不但在眾人面前表明和我相愛篤深,更故意下令向對面船頭放出亂箭,甚至將鳴王也列入攻擊範圍,以顯示鳴王在他心中已經無足輕重。”
妙光當日也是參與者之一,聞言輕搖著頭說,“事後想起來,我們都是一群大傻瓜,相信容恬會拋棄鳴王已經夠愚蠢,更愚蠢的是,又相信鳴王會因為容恬的負心而投向離國,從而采用了鳴王的連環船之計。其實只要看看容恬為了鳴王不惜冒被王兄獵殺的危險,就應該知道,容恬絕對不是那種會放棄鳴王的人。”
媚姬臉上驀然掠過一絲神秘到極點的微笑,有趣地打量著妙光,“當初你們錯估了容恬,導致了阿曼江的慘重損失,那麼這一次呢?會不會又因為錯估了容恬,而導致另一次的慘重損失?”
妙光咦了一聲,“媚姬姐姐,你似乎一直都在暗示妙光,用安神石換鳴王的計策不可行哦。”
媚姬俏臉平靜地道,“是否可行,公主自己考慮吧。容恬絕對不是那種會放棄鳴王的人,這一句話,不正是公主自己得出的結論嗎?如果公主的結論沒有錯,那麼堅持這條計策唯一的後果,就是害死了鳴王。要鳴王的命,恐怕並不是離王和公主的初衷吧。”
妙光瞳孔驟然一縮。
轉瞬恢複過來,伸著懶腰笑著抗議,“姐姐剛才的故事才說到一半,怎麼就說到別處去了?那件一直藏在姐姐心裏的事到底是什麼?快點說來聽聽。”
媚姬點點頭,以優美的姿勢坐端正了,臉上再次出現沉浸在回憶中的靜謐悠遠,低聲道,“那一天,容恬按照原先定下的計策,假裝忘記鳴王,對船頭的鳴王放箭。把離國大船逼得暫時退回對岸後,我們一起回到了帥帳中。容恬一進帥帳,立即屏退所有人,接著,他忽然緊緊抱住了我。”
妙光注視著她似夢似幻般美麗的臉龐,柔聲說,“可見容恬並非無情之人,姐姐對他的一片心意,他還是知道的。”
“妹妹,你又猜錯了。”媚姬輕搖螓首,“他這樣緊緊的抱住我,只是因為他太害怕。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是我可以感到他的肩膀和手在不斷顫抖。即使在他重傷即將斃命的那一刻,他也沒有這樣脆弱過。他就這樣抱著我,抱了很久,最後,終于問了我一句話。”
妙光忍不住道,“他問了你什麼?”
媚姬仿佛已全心神地重回了那一刻,眸中顫光連連,沉默片刻後,才用一種充滿淒美的低低聲調答道,“他問我——我傷到他了嗎?”
既是問他射出的箭,同時,也是問他在鳳鳴面前制造的假象,對鳳鳴心靈的傷害。
妙光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生于宮廷,從小面對的大半是諂媚討好,阿諛奉承之輩,就算偶爾收羅到一些忠心耿耿的人,但亦只供驅使,可用則用,有功則賞,不能用則棄。
唯一不同的是王兄,這是她嫡親哥哥,在妙光幼小的心靈中,王兄是天底下最能幹、最英明、最厲害的男人,妙光受他照顧,被他寵溺縱容,對他敬服崇拜。
但,即使是王兄,也從來沒有給予過她如此深沉而不可測度的感情。
也許這種感情存在,只是從未表達。
像容恬那樣的王者,和鳴王那樣活潑好動的人,是怎樣到達這令人心馳神往的一步的?
明明是兩個人,卻可以心有靈犀,可以你為我死,我為你亡。
仿佛兩人一體,這一個快樂,那一個就快樂,而這一個人痛苦時,另一個也陷入深深的痛苦。
甚至讓他們的敵人也會感到,把他們活生生拆開,實在是天底下最殘忍的事。
妙光怔怔地思忖著,低聲問媚姬,“那姐姐你是怎麼回答容恬的呢?”
媚姬寵溺地笑道,“傻妹妹,你還沒明白嗎?這時候任何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只有當鳴王平平安安地重新回到他身邊的那一刻,容恬這個問題才能得到回答。在此之前,他只能獨自吞咽現實的苦果,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地站在那裏,陪著他。”
妙光沉默著,說,“他一定傷透了姐姐的心。”
媚姬的目光悄悄轉來,投在她身上。
妙光微詫地問,“難道我又猜錯了嗎?如果我看見心上人這樣迷戀另一個男人,我一定會傷心透頂,說不定還恨不得殺掉那個礙眼的家夥。”
“你這樣說,只是因為你還太小。”
“嗯?”
“人對人的感情,永遠奧妙難懂。你不身臨其境,不會明白那種永生難忘的感受。”媚姬烏黑的秀發隨意自然地垂下數縷,襯出臉頰肌膚賽雪,奪人心神,充滿感慨地低語,“當容恬抱著我顫抖的時候,我忽然間明白過來,這樣就已經很好,不該再強求什麼。你知道像容恬這樣的人,在別人面前表現出這種致命的脆弱,意味著什麼嗎?從抱住我的那一刻起,他選擇了我做他心目中一個具有特殊地位的女人,這種地位是獨一無二的。所以那一天起,我不再奢望任何名分,我只是想幫他生一個孩子。但是,他既然連孩子都不想要,那麼我就離開。在西雷王宮,我不是恨著他而走的,我是愛著他而走的,只要他需要我,我隨時會回到他身邊。”
妙光明白她說的是實話。
因為當媚姬說這番話的時候,她的雙頰微微現出一點紅暈,仿佛不勝酒力的模樣,使她更為嬌鮮欲滴,優雅動人。
心懷著深深怨恨的女人,不會擁有這樣的美麗。
“他讓我親眼見過他最脆弱的一面,我們兩人之間,已經有一種撕扯不斷的聯系,雖然這種聯系不是我一直期盼的愛情,但這並不影響它的美好和深邃。”媚姬唇邊逸出一絲淺笑,“你王兄確實是非常精明的王者,在挑選王後這一點上,他看似率性,其實考慮得比任何人都長遠。因為不管容恬有多愛鳴王,容恬永遠不會忘記我。把我變成離國的王後,就是對容恬無形中的制約,可能還附帶很多別的好處。”
可見媚姬這個美女不但外貌過關,而且也具有一定的政治眼光。
她很清楚,自己在若言手中,不但可以充當人質,還可以充當棋子,甚至是一條遇到危機時的自保後路。
簡單的說,萬一有一天離國和西雷分出勝負,王後的問題會完全影響勝方對戰敗方的處置。
如果離國贏了,毫無疑問的,若言會手起刀落幹掉所有西雷王族,尤其是和容恬有血緣關系的任何人,以免死灰複燃。
如果西雷獲勝,而媚姬是若言的王後,問題卻比較複雜了。首先,如何處理媚姬,將是容恬極為頭疼的事。更重要的是,媚姬要是曾為若言生下子嗣,那又該如何處置呢?
要是不殺媚姬而殺媚姬的孩子,不但媚姬會以死抗爭,甚至連鳳鳴也會出言反對。
僅此一條,在子嗣的安全性問題上,至少若言已經占了很大的便宜。
鳳鳴不是說過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任何有遠見的君王,都一定會考慮自己最失利的情況,並且留有後招。
妙光也不是笨蛋,當然多少明白王兄的算盤,當然不可能在媚姬面前把話題往自己王兄不利的方向引,嬌笑著說,“如果王兄知道我的未來王嫂誇他是精明的王者,他一定很高興。”伸個懶腰,站起來道,“下了一整個晚上的棋,我該走了。”
向媚姬告辭。
才出了房門,忽然又轉回來,對媚姬隨口道,“哎呀,有件事忘了說,王兄已經下令,從今日起,姐姐從密室移到精粹殿暫住,而且可以隨意走動。除了王兄處理國務的幾個宮殿外,其他地方都可以去逛逛。我這兩天叫思薔帶幾個侍從宮女來伺候姐姐搬地方吧。”
說完,這才真的走了。
妙光從密室裏出來,猛地滿眼燦紅。
遠處高高的宮牆上,旭日露出小小的半圓,輝映著朝霞,正光芒四射。
散發著新生氣味的橘色光明讓人心頭暢快,妙光不禁彎著嘴角輕輕一笑,下一刻忽然想起媚姬的話,心裏又猛地一沉。
余浪設下的安神石之計,最終會要了鳴王的命嗎?
笑意從唇邊消去。
妙光不再有心思欣賞美麗的日出,從殿裏沿著台階步下。
正在殿外等候多時的心腹蔡司在轉角處迎住她,小聲稟報,“公主,余浪公子剛剛抵達都城。”
妙光神色一動,“他把安神石帶回來了嗎?”
蔡司說,“這個屬下不清楚。不過,抵達都城的消息一到,大王立即就起來了,並且傳令即刻召見,應該也是為了安神石一事。”
妙光默默思忖,片刻後,忽然掩著嘴打了個哈欠,“嗯,我知道了,既然有王兄過問,我正好樂得偷懶。讓我先回宮睡一覺再說吧。”
博間,身中劇毒的鳳鳴再一次從噩夢中醒來。
正從簾子後轉出來的一名侍女,差點撞到匆匆往內室裏走的容恬身上。
看清楚面前的容恬,侍女驚惶地輕呼一聲,“大王……”
垂下頭,連忙屈膝行禮。
容恬沒功夫理會她的顫栗,黑眸看向被簾子遮掩的深處,低聲問,“慌慌張張的幹什麼?鳴王醒了嗎?”
侍女不敢抬頭地小聲道,“鳴王剛剛才醒,鳴王說……他要沐浴,吩咐奴婢立即叫人准備熱水澡桶。奴婢因為趕著去,所以才一時不小心沒看見大王……”
“沐浴?”容恬皺眉,“這個時候?”
瞥一眼窗外。
離黎明應該還有大半個時辰,空氣濕濕冷冷。
天空宛如一塊毫無瑕疵的黑布,把天下萬物籠罩得嚴嚴實實,連月亮星辰都失去了蹤影。
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憑空生出沐浴的念頭。
“忙你的去吧。”容恬揮退戰戰兢兢的侍女,自己撩起簾子往裏面走。
鋪設著華麗軟錦的大床出現在視野內,同時在沉著的眼眸中倒印出的,是鳳鳴從側邊看起來更顯瘦削的身影。
鳳鳴確實已經醒了,正坐在大床的一角,雙手抱著曲起的膝蓋,臉故意朝著往裏的方向。
這種姿態,與其說是坐,不如說是躲藏和防備。
容恬的心沉了一沉。
“大王回來了,”秋籃下半夜就過來和秋星一起侍奉鳳鳴了,她正坐在床邊稍傾著上身向鳳鳴低低說著什麼。看見容恬走進來,秋籃連忙站起來,臉上露出稍微松了一口氣的神情,“鳴王說什麼也要立即沐浴,奴婢怎麼勸都不聽。大王,這個時候,沐浴容易著涼呢。”
“知道了,讓本王和他說吧。”
秋籃站到一旁侍立。
容恬替代了她剛才的位置,在床邊坐下,溫柔低沉地喚了一聲,“鳳鳴。”
抱膝坐在床上的鳳鳴肩膀輕輕顫了一下,片刻,才慢慢把臉轉過來,視線落在容恬臉上。
容恬挪近了點,露出充滿力量的寵溺微笑,“秋籃說你想沐浴?”
“嗯。”
“現在是潮氣最重的時候,佳陽又靠近江海,沐浴很容易生病。天快亮了,等天亮再沐浴,好嗎?”
鳳鳴搖了搖頭。
容恬打量著他,“怎麼了?”
“我剛剛又做噩夢了,流了一身冷汗,很不舒服。”清秀俊美的臉頰,異常蒼白。鳳鳴咬著又細又白的貝齒,“我要沐浴。”
“再等一下,天亮了我就陪你……”
“難道我連沐浴的權力都沒有嗎?!”鳳鳴突如其來的反抗態度,帶著令人詫異的憤怒。
一旁的秋籃驚訝地睜圓了眼睛。
容恬愕然失笑,把手伸向柔軟的纖腰,打算把他抱到自己懷裏安撫,“鳳鳴……”
“別碰我!”鳳鳴仿佛受到驚恐似的拼命躲到床的盡頭,把修長的身體盡量收起來,縮在角落。
容恬怔了一下,似乎醒悟到什麼。
眸光倏然犀利,臉上的線條卻更為柔軟,輕笑著問,“你到底怎麼了?”
“別過來!”
“好。”容恬張開雙臂,“想要我不過去也行,你自己到我這邊來。”
“我不。”
“為什麼?”
“都說了,我渾身都是汗,很臭。”看見容恬此刻看來比平日更為高大壯實的身體一點一點向自己靠近,鳳鳴驟然呼吸急促起來,嘶啞著嗓子叫,“走開!不要過來!”
回憶起噩夢中另一個人靠近時無法形容的心悸。
他明白。
現在不是在夢中。
面前的男人,不是若言,而是他最愛、最信任、願意為他付出性命的容恬。
這些他統統明白。
可是,噩夢還殘留在他身上,那種被強制、被壓迫、被撕裂的感覺,那種味道……
對!那種味道!
另一個擁有魔鬼般力量的可怕男人,覆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地留下刺鼻的味道,淫靡的腥味沾滿了他全身。
他不要容恬聞到自己身上這股難聞的氣味。
“走開!我不要你抱!”
聽見鳳鳴變得竭斯底裏的叫聲,容恬驀然停下動作。
心愛的小東西從來沒有這樣慘烈的抗拒過他的接近,即使在他們第一次不愉快的相遇時也不曾如此。
鳳鳴絕望的眼神,顫抖的十指和一陣陣抽緊的喉結,清楚表明了他心中的恐懼激動。
唯一的解釋,就是鳳鳴夢見了他最害怕的人,而那個人在夢中對他……
不!
刺穿心髒的劇痛傳遍全身,一瞬間,容恬把這些全部掩飾在自己的溫柔之下。
知道此刻任何魯莽的舉動都會讓鳳鳴更受傷害,他必須狠狠控制住想把鳳鳴抱到懷裏的欲望。
快觸碰到鳳鳴白皙肌膚的大手,在半空中慢慢收回來。
“鳳鳴,你看,我走開了。”容恬謹慎地往後退,退到床邊,唇角保持著溫和的微笑,朝鳳鳴打開雙掌,“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逼你做任何事,知道嗎?”
當男人充滿壓迫性的體型離自己有一段距離後,鳳鳴的緊張立即得到了緩解。
鳳鳴激烈的起伏著胸膛。
好一會,呼吸才漸漸平複。
他抬起頭,看著仿佛化身做談判專家,正努力緩慢的做著安撫性動作,讓自己冷靜下來的容恬。
剛才的自己,實在太失態了。
誰能想到一個噩夢的影響會如此巨大?
“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
嗓子變得沙啞了,鳳鳴輕輕咳嗽了一聲,才能比較正常的說話。
“我只是中了毒,又不是得了失憶症,連你是誰都認不出來。”
“那就好。”容恬好脾氣的應了一句。
他的臉上帶著淺笑,眸子卻深深的藏著一絲令人害怕的精明。
鳳鳴和他眼神一觸,心裏頓時泛起會被他輕易揭穿的感覺,下意識地別過視線,“我剛才是……渾身髒髒的不舒服,等我沐浴之後,再讓你抱吧。”
他的掩飾,怎麼可能瞞得過容恬?
容恬的心像泡在沸水裏般縮成一團,最難受的是還要裝作毫不知情。
在鳳鳴如此脆弱的狀態下逼問噩夢中的事情,只會讓鳳鳴百上加斤。
“秋籃。”容恬轉過頭。
秋籃連忙應道,“奴婢在。”
“你去催一下,要他們把沐浴的東西都准備好,多燒熱水,不要讓鳳鳴冷到了。”
“是。”
秋籃剛要出去,簾子忽然被撩起來,剛剛撞上容恬的那侍女小步快走著進來稟報,“大王,鳴王沐浴的器物已經准備好了。”
“很好。”鳳鳴立即從床上下來。
他還穿著睡覺時的白褻衣,隨手拿了一件外衫披在肩上就往外走。
容恬朝秋籃使個眼色,要她跟過去侍候。
秋籃不由驚訝,小聲問,“大王不一道去嗎?”
容恬搖頭,“他現在不想接近我,讓他冷靜一會。”接著沉聲道,“你們任何人都不許問他夢見了什麼。”
秋籃哪敢違逆他的王令,緊張地點點頭,匆匆行禮後追著已經掀簾子走到外面的鳳鳴去了。
第五章
侍女們往大浴桶中倒入一桶桶熱水後,蒸騰的水汽很快籠罩了整間浴房。
離開容恬後,鳳鳴的臉色依然蒼白如紙,但比起剛才,已經鎮定多了,他掃視一眼捧著紗巾衣裳等物,垂手侍立的侍女們,“不用你們伺候了,都下去吧。”
“是,鳴王。”
侍女們把手上的東西放在桌上,行禮退下,鳳鳴的視線又落到另一邊,“秋籃,你也退下。”
“鳴王,我……”秋籃小聲道,“鳴王沐浴,一向讓奴婢在旁伺候的啊。再說,大王有令,要奴婢好好服侍鳴王,奴婢要是出去了,怎麼向大王交代呢?”
鳳鳴歎了一聲,低聲問,“你只聽容恬的話,不聽我的話嗎?”
秋籃吃了一驚,連忙搖頭,“不不,奴婢不是這樣的意思……”
“那你就出去。”
“鳴王……”://mimideshijie 3 4.blog.sohu.com/
“我想一個人待著,這也不行嗎?”
看見鳳鳴堅決冷淡的臉龐,眸子卻不知是否因為室內氤氳的水霧,蒙上一層晶瑩,仿佛快碎掉的寶石似的,秋籃更加有些怕了,不敢在這時候和鳴王強擰,萬一又刺激到精神不濟的鳴王就糟了。
屈膝蹲了蹲,輕輕說,“是,奴婢這就出去。”
退到檻外,萬般不放心地再看了鳳鳴僵直的背影一眼,才伸手把門掩上。
她當然不敢就此走開,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外。
聽見身後的房門關上,鳳鳴卻沒有立即沐浴。
他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
小手指的尾端,隱約在發麻。
終于,鳳鳴做了一下深呼吸,鼓起勇氣,解開腰側的細布帶,脫下潔白如雪的褻衣。
上身的肌膚裸露出來,卻沒有感到冰冷,充滿室內的水汽,把他溫暖的包圍起來,好像容恬的擁抱一樣。
想起自己剛才拒絕容恬的靠近,心裏就非常難受。
容恬,我並不想這樣的。
可是……
鳳鳴咬了咬牙,才敢低頭往自己身上看。
胸膛肌膚細膩光潔,因水霧舔舐而蒙上淡淡的濕氣,這是容恬最愛撫摸和親吻的地方之一。
太好了!
鳳鳴猛然松了一口氣。
沒有傷口,更沒有噬咬折磨的痕跡。
在夢裏,惡魔一樣的若言把他折磨得好苦,只為了聽他臣服求饒,在他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又咬又掐,胸膛幾乎布滿滲血的齒印,就像當年在離宮中那個名叫敏兒的宮女,被食人魚咬得無一寸完膚的小腿。
痛苦和屈辱如此真切,讓他即使到現在,還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從身上傳來的一陣陣痛楚,甚至連牙齒咬到肉上的痛感都一清二楚。
就算醒來後,他還是忐忑不安,夢境殘留的痕跡太深,深得令人匪夷所思,身上無一處不難受,這種難受,不是簡單的跌打摔傷,或刀劍造成的皮肉傷,而是……仿佛被另一個人的氣息,甚至說靈魂,侵入到骨髓中的感覺。
真怕這一切不是夢,而是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真怕容恬抱他的時候,會看見自己身上被別的男人抱過的痕跡,聞到別的男人留下的味道。
不過,萬幸,確實只是夢。
感激老天爺。
雖然鳳鳴自從中毒之後,就非常淒慘,不過此時此刻,還是忍不住抬頭,喃喃道了一聲多謝。
夢境不管多逼真,畢竟不是現實。
如果現實中,他真的落入若言手裏,而且遭到那樣的淩辱,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想到這裏,鳳鳴松了一口氣,勉強振作起精神,把褻褲也脫了,光溜溜地扶著木桶邊緣,緩緩坐進熱水裏。
清水溫柔地撫摸著年輕的肌膚,卻也再次引發一些不好的聯想,熱熱的水波刷過時,乳頭仿佛自動回憶起夢裏被舌頭含住撕咬的慘況,驀然敏感地一跳。
鳳鳴眼睛猛然一張,低頭看看身上,還是好好的,甩甩濕漉漉的腦袋,對自己叮囑,“沒事,不要再想就好了。”
不要再想,再想非瘋掉不可。
坐在裝滿熱水的木桶裏,鳳鳴忽然想到一個從生理到心理上消除噩夢留下的不良感覺的“主意”,考慮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決然,拿起搭在木桶邊上的擦身巾,往身上用力擦去。
“嗚!”
可能是由于力道過猛,毛巾擦過前胸,頓時火辣辣的,肌膚上起了一道紅痕。
鳳鳴一邊嘖嘖呼疼,一邊卻覺得這個方法雖然疼,還比較不錯,至少有把若言從身上擦掉的成就感。
臉上忍不住露出各種忍疼的怪相,吸氣呲牙,把全身上下都用毛巾狠狠搓了幾遍,搓得遍體皮膚發紅,才從木桶裏出來。
秋籃等知道他不喜歡束縛,近日又都只在院內走動,為他准備了輕便的居家錦袍。
鳳鳴把在桌上擺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拿起來穿上,系好腰帶。
昨晚雖然做了噩夢,但畢竟是睡了一覺,比之前兩天沒有睡覺的極度疲累,精神狀態好了不少,頭也沒有再強烈的劇痛。
洗了一個澡,人更清爽一點。
心情沒那麼糟糕,就想起容恬來。
是不是要去哄哄他呢?
唉,昨天晚上為了不肯睡覺的事和容恬吵了一架,雖然自己有自己的苦衷,但是仔細想想,容恬也是擔心自己撐不下去才會強迫自己睡覺,說到底是為自己著想。
沒想到睡醒了,又立即因為噩夢而逃避容恬。
那家夥……雖然面上不做聲,心裏一定很難受吧。
鳳鳴一邊想,一邊隨手把門咿呀一聲打開。
“鳴王出來了!”一直在外面等候的秋籃趕緊迎上來。
鳳鳴對她點了點頭,目光往別處一掃,頓時愣住了。
房前階下跪著一人,肩腰幾乎全伏在地上,額頭緊緊抵在冰涼的石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的,顫著聲低聲叫道,“鳴王……”
雖然瞧不見臉面,但那身形聲音,鳳鳴是絕對不會認錯的,當即大叫起來,“烈兒!”
跑下台階,把烈兒從地上扶起來,驚喜道,“你的傷好了?真是太好了!快讓我看看。聽說永逸王子為了你的傷,四處派人采集珍貴山藥,他本人還一刻不離的照顧你。唉,我一直想去看你,但是容恬和蕭家那些不聽話的手下們個個都死活不讓我去,我也有點擔心你見到我會不會情緒有變化,如果影響到傷口痊愈就不好了……你跪著幹什麼?快點起來啊!”
烈兒不肯讓鳳鳴攙扶,堅持跪著,頭也一直低著,恨不得把臉埋到地裏去,哽咽道,“烈兒沒臉見鳴王,烈兒無知愚蠢,輕信奸人,害得鳴王中毒。今天是特意來請死的,請鳴王賜死烈兒吧!”
鳳鳴詫異地問,“你也是被奸人所害,又不是故意的。我聽說那個叫余浪的也把你害得很慘,我們應該同仇敵愾才對,為什麼要自相殘殺。”
秋籃這幾個侍女和烈兒交情很好,一直把他當自己兄弟看待,見一向愛玩愛鬧的烈兒形容憔悴,淒淒慘慘地跪在那裏請罪,心裏也難過極了,走過來柔聲勸道,“烈兒,鳴王這些天一直為你擔心呢,他又怎麼會賜死你呢?快點起來吧,大王不是下了王令,要你來伺候鳴王嗎?可見連大王也知道你是無辜中計的。”
烈兒卻非常倔強,額頭死命抵著粗糙堅硬的石板,幾乎磨出血來,咬著牙說,“不是無辜,而是死有余辜,下屬早就知道余浪心狠手辣,卻依然相信了他的鬼話,鳴王中毒是我一手造成的。永逸不該救我,他如果真的喜歡我,那一晚就不應該攔住我,而應該讓我一劍了結自己,免得生而愧對鳴王,愧對大王。”
他顯然是愧疚到了極點,好像黏在地上一樣,鳳鳴扶也扶不起,拖也拖不起,對他教育起來,“烈兒,你這樣說永逸就不對了,他就是因為喜歡你,才不肯讓你這樣了結生命。再說,那一晚你已經自殺過一次,雖然沒成功,但也算鬼門關前逛了一個來回,就算有些許罪過也已經抵消了。快點起來好不好?你這樣跪著,我看著很難受啊。”
烈兒堅持不肯,“鳴王,屬下已經想清楚了……”
“你想清楚什麼了?”忽然插進來的一把低沉男聲,讓周圍的氣壓立即變低。
烈兒不用抬頭,也知道誰到了,身子立即伏得更低,幾乎貼在地上,怯生生地喚了一聲,“大王。”
自從自刎未遂,他一直被永逸和哥哥容虎輪流看護著,卻沒有再見過大王一面。
這並不奇怪。
自己身為大王看重的心腹,本來是被大王派來保護鳴王的,卻害得大王最重視的鳴王身中奇毒,如此昏聵瀆職,大王哪裏還會再看他一眼?
甚至,大王連下令殺死他的興趣都沒有了,他就像一個汙濁的沒有分量的存在。
沒想到,今天大哥忽然告訴自己,大王讓他回來伺候鳴王,烈兒的心頓時沉下去。
這不是赦免,而是更糟糕的譏諷——事到如今,他怎麼可能還有臉面留在鳴王身邊?
“你剛剛說,想清楚了什麼?”
“大王……”
“說。”充滿威懾力地一個字。
匍匐在大王腳下,知道後頸上熱刺的感覺,是大王犀利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烈兒的身軀一陣微顫。
“屬下想清楚……屬下不死,不足以贖罪,再說……屬下沒有面目再伺候鳴王……”
頭頂上,傳來一陣壓抑的沉默。
良久,才聽見容恬冷笑,“這些事,是你可以做主的嗎?”
烈兒感到寒冷似的縮了縮脖子,囁嚅道,“大王,烈兒並不是……”
“你的生、死、榮、辱,不是由你決定。有權下決定的,是本王。明白嗎?”
“屬下……明白。”
“明白就好。”容恬輕哼一聲,冷冽地說,“立即給本王起來。你還想讓鳴王去扶你嗎?”
烈兒身子僵了僵,答了一聲,“是。”
從地上站起來,垂著頭,兩手垂下大腿兩側,規規矩矩地站著。
容恬盯著他看了一會,“本王知道,你想以死贖罪。不過,你的一條命,可以和鳳鳴的命相抵嗎?把鳳鳴害成這樣,就想一死了之,豈不太便宜你了。從今天開始,本王要你留在鳳鳴身邊,悉心伺候。若有一絲差錯,本王不殺你,卻會讓你吃盡皮肉之苦。聽到了嗎?”
烈兒見了容恬,比小貓還乖,低著頭應道,“是。”
“鳳鳴一向喜歡你玩鬧活潑的性子,你以後在鳳鳴身邊,不許哭喪著臉,影響他的心情。”
“是,屬下遵命。”
容恬這才點了點頭,審視烈兒一番,劍眉又微微一皺,“看你,把身上跪得髒兮兮的,不成體統。還要人伺候你換衣服嗎?快點自己換過一套幹淨的過來。鳳鳴該吃早飯了。”
烈兒答應一聲,不敢怠慢,立即去換幹淨衣服了。
看著他走了,容恬轉過頭來,看著鳳鳴笑,“洗好澡了?”
鳳鳴瞪著他問,“你幹嘛對烈兒這麼凶?他瘦了好多啊,你沒看見嗎?還這樣凶他!”
“我是為他好啊。”
“什麼?”
容恬解釋著說,“他現在心裏愧疚太多,我們對他越好,他心裏越難受,倒不如對他凶一點,他心裏會舒服一點。”
鳳鳴奇道,“有這樣的事?”
“鳴王,奴婢覺得大王說得有道理呀。”秋籃在鳳鳴身邊小聲說,“鳴王想一想,我們剛才怎麼勸,烈兒都不理不睬,一個勁要尋死。可是大王凶他兩句,他就起來了,還很聽話地去換衣服。”
鳳鳴琢磨一下。
好像也有點道理。
看來,說到知人用人,還是容恬這個西雷王高杆一點。
現在烈兒被搶救回來,還恢複到可以回自己身邊繼續當侍衛的狀態,真是一件好事。
想起這個王令是容恬下的,鳳鳴免不了對容恬生出一絲滿意,瞅著他說,“嗯,這件事就不怪你了。肚子餓不餓,一起吃早飯吧。”唇角露出一絲微笑。
容恬正是擔心鳳鳴昨晚的噩夢而過來的,還在想怎麼哄沐浴後的鳳鳴放開心結,不要躲避自己,看見鳳鳴這樣,倒是大出意料。
雖然臉上沒什麼血色,眼底也依然藏著抑郁,但可以瞧見鳳鳴振作起來,努力和噩夢作出對抗的俊美笑容,已經是很珍貴的禮物。
“啊!奴婢這就去吩咐把早飯送來。”秋籃盡心盡責地下跑著去了。
容恬攜著鳳鳴,一邊聊一邊往側廳方向走。
鳳鳴邊走邊抬頭看看他,“容恬,你生不生我的氣啊?”
“我為什麼會生氣?”
“嗯……因為昨天我把你罵得很凶。”
“何止凶,還咬了我一口。”
“有嗎?”鳳鳴無辜地張大眼睛。
“當然有,咬在肩膀上,很大一口。”容恬斜過眼,“要不要給你看看本王肩上的牙印?”
“呃,不用了。”
“那,本王可以回咬一口嗎?”
“不可以。”
“有點不公平啊,嘖嘖,本王好吃虧。”為了讓鳳鳴高興,容恬一直用輕松的口吻和他說話。
“放心啦,本鳴王可是很公道的,不會讓你吃虧的。雖然不可以讓你回咬,但是允許你回抱,如何?”
容恬眼睛一眯,“真的?”
鳳鳴臉頰微紅,挺起胸膛,“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當然是真的。”
已經狠狠洗了一個澡,把若言的味道洗掉了。
但是,更徹底忘記那個該死的噩夢的方法,應該是讓自己身上多多沾點容恬的味道才對。
嗯!
就這麼辦!
“哇哇!”雙腳忽然離地騰空,讓鳳鳴發出一聲驚叫,朝把自己打橫抱起的容恬做鬼臉,“不用這麼心急吧?我還沒有吃早飯呢,等一下沒有力氣的。”
“早飯遲一點吃不要緊,你還是先喂飽本王吧。至于力氣,嘿嘿,反正花力氣的是本王,又不是你鳴王。你只要乖乖躺著享受就行了。”
“你這個不顧人家肚子餓的昏君!”
容恬抱著鳳鳴,不再往側廳走,而直接朝臥室那邊去。
進了臥室,把鳳鳴放在床上,正親自解下床邊兩側的帳幕,忽然聽見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很快,門外出現幾個急匆匆的身影。
來不及通報,來人已經徑直撥開門口的珠石垂簾大步走了進來,原來是羅登。
羅登一向老成穩著,此刻卻容色緊張,一見他們就說,“少主,殺手團的兄弟們回來了!根據永逸王子的眼線打探到的消息,他們在離國邊境終于截住余浪那群賊子,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准備伏擊,雙方血戰一場,讓那狠心奸賊負傷而逃。”
容恬忙問,“那安神石呢?在不在余浪手上?拿到了嗎?”
羅登黯然地搖頭,“沒有到手。”
鳳鳴本來是躺在床上的,早在羅登入門時就坐起來了,聞言也是一陣失望,卻將心比心地安慰羅登說,“羅總管不要難過,他們處心積慮的害我,當然不會輕易讓我們把可以解毒的安神石搶回來。這次雖然無功而返,但只要大家平安回來就好,我不想再見到任何傷亡了。”
羅登遲疑了一下,聲音低沉起來,“還有一事,要稟告少主。”
“怎麼了?”
“曲邁他們是回來了,可是洛雲……洛雲他不見了。”
“什麼?!”鳳鳴一驚,從床上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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