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之“巧”

——醉眼读《红楼》系列之五

     贾巧姐是贾琏与王熙凤的女儿。

     按贾氏宗族的规定：巧姐应是草字头排行。宁国公、荣国公为贾府创业首代，排行是三点水，开府元老是贾演、贾源；贾母丈夫这一辈是“代”字排行，主要人物有贾代化、贾代善、贾代儒等人；“代”字下一辈是反文旁排行，东府有贾敷、贾敬，西府有贾赦、贾政（女性也不例外，林黛玉的母亲叫贾敏）；再下一辈是“玉”字排行，此辈人有贾珍、贾琏、贾珠、贾宝玉、贾环、贾瑞。“玉”字后一辈是草字头排行，这一辈的人物有贾蓉、贾兰、贾薔、贾芸等。

    巧姐本应草字头排行，这里却用了一个极其乡气的俗名。原来不是贾府的人为她起的名字(贾宝玉的仆佣的名字都极富诗意)，而是村妇刘姥姥为她起的名字。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时，凤姐因巧姐又病，想起要刘姥姥给她起个名字，说：“……你贫苦人起个名字，只怕压的住她。”

    起名“巧”，原因是巧姐是七月初七出生。七夕是乞巧节，也叫女儿节。起名为“巧”，希望她心灵手巧，能有巧遇。

    刘姥姥忙笑道：‘这个正好，就叫他是巧哥儿。这叫作‘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姑奶奶定要依我这名字，他必长命百岁。日后大了，各人成家立业，或一时有不遂心的事，必然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却从这‘巧’字上来。

    “巧“的第二层含义，贾巧姐在大厦将倾时被“狼舅奸兄”卖进烟花巷时，恩人刘姥姥救了她，是一种巧遇。

    小说第四十一回中对巧姐和板儿的姻缘就埋下伏笔：

    那大姐儿因抱着一个大柚子玩的，忽见板儿抱着一个佛手，便也要佛手。丫环哄他去取，大姐儿等不得，便哭了。众人忙把柚子与了板儿，将板儿的佛手哄过来与他才罢...... 

    脂砚斋有批云：“小儿常性，遂成千里伏线。”“柚子即今香团之属也，应与“缘”通，佛手者，正指迷津者也。”

    板儿大名王天合，他与巧姐的婚姻乃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实即巧也。

    “巧”的第三层含义，是凤姐对刘氏的救济纯属碰巧。贾府本无济贫之心，凤姐更惯于搜刮聚敛。凤姐弄权铁监寺，为了三千了银子曾逼死张大财主女儿和某守备之子一对情侣；不惜利用时间差缓发贾母等人月例放高利贷来谋取私利。对刘姥姥偶施小恩小惠，纯属凑巧，一时心情高兴而为之，绝非善心。

    另外，“巧”字有一种美好、吉祥寓意，反映了曹雪芹的部分理想。贾巧姐终于从一个出身于公侯之门的千金，变成了一个在“荒村野店”里“纺绩”的劳动妇女，与前半部十二钗所过的那种吟风弄月的寄生生活相反，巧姐走上了一条全新的自食其力的生活道路。巧姐成为“金陵十二钗正册”中结局最好的一个。巧姐的结局也寄托了曹雪芹自己一部分理想，不可能人人出家为僧如宝玉、为尼如惜春，大观园里的人该怎样寻找一条出路，或许归隐田园是一个好的终结。 高鹗的续篇写巧姐成为周姓地主家的儿媳妇，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反衬了曹雪芹的思想先进性远远超越同时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