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夏季總是炎熱,鮮艷的九重葛從墻垣伸向光亮的天空,那般恣意鮮活,仿佛可以攫取些什麽,將地上自己的影子遠遠抛開。
走在彌敦道,名牌店藥房茶餐廳并肩矗立,在這條街上,昔時的記憶與眼前的街景相叠,時尚雜志上的照片,電影港劇裏的城景,是我最早對於香港的印象,這些都在踏上這座島之前已經儲存腦海。第一次來香港旅游則是1993年,當然後來又來過許多次,中環上環銅鑼灣和油尖旺一帶,改變不多,衹是人潮更擁擠。

有人説香港人行路匆匆,是因爲生活節奏快速的原因,我倒覺得空間狹窄是另一重要因素,人行道的寬度往往衹能供不同方向的兩人勉强錯身,稍有人停下脚步,後面的路人就會撞上,所以衹能脚步匆匆。有一回香港突降大雨,地鐵因爲出站的人需要開傘,結果耽誤了出站速度,而月臺的人潮擁堵又造成列車必須延後入站,不然車上的人無法下車,結果交通大亂,這應該可以為我的觀察提供佐證。
面對維港,彌敦道右邊是九龍公園,左邊有一座古老的紅磚樓房,原是英童學校,1900年何東捐款興建,兩年后落成。何東的父親是猶太人,從荷蘭來到香港,認識了他的母親,生下他,但是并未結婚,後來丟下他們母子去了英國。何東是母親撫養長大的,這樣的身世在電影和小説裏并不少見,何東長大後在怡和洋行擔任買辦,不久成立自己的公司,他曾接辦經營困難的《工商日報》,成功的讓《工商日報》走出困局,他同時還是英國殖民香港後,首位擁有中國血統卻能住在太平山山頂的人。是的,英國殖民香港時期,英國人和香港人讀不同學校,住不同區域,界限分明。

何東的故事應該是不錯的影視劇題材,從彌敦道這所學校經過不知多少次,這個炎熱的午後我終於走了進去,曾有過的孩童笑語在明媚陽光下如幻影追逐,那些孩子如今都垂垂老矣,甚或離世,他們長大後也許回到多霧的倫敦,但他們的童年卻永遠留在了亞洲的一座小島。校舍是典型的維多利亞時代建築,因應香港氣候建有寬闊的走廊、較高的樓頂,走廊粉刷成白色,映襯綠色的窗戶,似乎應該有吊扇,我想起了瑪格麗特莒哈絲小説改編的電影《情人》。

英國殖民時期在香港留下許多歐式建築,增添了旅游的魅力,好比港島南端赤柱海邊的美利樓,在這裏暫時放下瑣事,恍然有在歐洲旅行的錯覺,雖然公路另一側的淺水灣酒店提醒著此處是張愛玲小説《傾城之戀》的發生地,但是酒店的建築依然是歐洲風格,加上有著希臘式廊柱的美利樓和海邊一排咖啡館餐廳共組異域風情,這裏流淌的異域不僅是建築,也是飲食,南美咖啡,荷蘭、德國和比利時啤酒,英國炸魚,意大利披薩,法國、智利和西班牙紅酒,將你的選擇填滿,甚至你不一定意識到,因爲早已經成日常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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