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在伊莎.贝尔格拉的画里,读一点梭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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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六岁的时候,我说过在学校宿舍里,室友们都睡甜了,而我独自爱着那四壁雪白的夜。那些白在夜色里,幽暗、简洁、平静,完全不记得当时想些什么了,只记得我喜欢那独自一个拥有的四壁雪白。
很久以后,我都忘记了这件事。小玉又向我重提,她记得那么好。她的一个朋友才出家为尼,她一直担心我会那么做。于是向我说,其实,就那样看看幽暗的夜里,雪白的四壁就好了,或许不必去一个特定的地方,以诵经的形式来寻求内在。
也还记得贾柯谈及,她有过很多时间,过得没有烟火气息,如同出家人般,清净简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中性的意味多一些。那状态好像一直是我的,一个人独自逛街、买书、吃饭、喝水、听歌、看花,偶尔与朋友间有短信也像节日一样,在日子间醒目地放一束焰火,让我感觉到在厚重的册页间,偶有彩色插页。
这些画的作者伊莎贝尔.格拉(Isabel
她出身富裕家庭,那么她会带什么去修道院呢?
这让我想起另一个自愿与世隔绝的隐者,梭罗。他在谈到隐居时说,“我不是捕捉到一只飞鸟将它囚进笼中,而是将我关进它们的一只笼子里。”他亦是那样把自己“囚禁”在一平方英里内无人烟的“笼子”里,他选择了他的生活场所和生活方式。那不是逃避,是一种主动的选择,人能自主选择,这是人的高贵之处。
梭罗看到身负全部家当的大包袱蹒跚而行之移民时,那包袱在他眼里像移民颈后生出的一个大肿瘤。他顿生怜悯之心,不是因为那全部家当如此之少,而是随身携带的家当如此之多。亚历山大率军征战时,在一只宝盒中放上一部《伊利亚特》随身携带。他的圣物不是精良的武器,不是勇猛的战士,而是能深抵灵魂的文字。那么,伊莎贝尔.格拉带到修道院中的绝不会是财富、奢侈品,她带了画笔和一份高贵的单纯,单纯地去看,去感受,去记录,一个相对静却绝对美丽的世界。
养花、种菜、纺织、厨艺、阅读、甚至一只透明的水杯、两只简陋的水罐、苹果、小猫、小女孩的甜睡。。。那就是她所见到的修道院生活之美。
简单的、朴素的、平静又无一不有细碎的光和温情在其中。
就像是梭罗隐居在瓦尔登湖畔的日子,他从没有感觉到寂寞。他有一段非常好看的话“我并不比湖中高声大笑的潜水鸟更孤独,我并不比瓦尔登湖更寂寞。我倒要问问这孤独的湖有谁作伴?然而在它的蔚蓝的水波上,却有着不是蓝色的魔鬼,而是蓝色的天使呢。太阳是寂寞的,除非乌云满天,有时候就好像有两个太阳,但那一个是假的。上帝是孤独的,——可是魔鬼就绝不孤独;他看到许多伙伴;他是要结成帮的。我并不比一朵毛蕊花或牧场上的一朵蒲公英寂寞,我不比一张豆叶,一枝酢酱草,或一只马蝇,或一只大黄蜂更孤独。我不比密尔溪,或一只风信鸡,或北极星,或南风更寂寞,我不比四月的雨或正月的溶雪,或新屋中的第一只蜘蛛更孤独。”他劳作、思考、阅读、与淳朴的人交谈、记录那段生活。
一如梭罗所说的那样,并不是人人都要去学他,去瓦尔登湖或什么偏僻之所隐居才对,人只要选择他自己想要的生活,或许是湖畔、或许是闹市深处的小阁楼、或许是田间林际、或许是修道院。。。都一样是自由的,活得舒展的生命。他说“黄昏的霞光照到济贫院的窗户上,如同照在富人家窗上一样耀眼夺目。”这霞光也每天照在修道院的窗户上,而临窗读书、缝衣服的那位,一样也得到这大自然美妙的馈赠。
那安静、祥和的光彩并不比市井里,哪一家厨房窗户上的霞光差。
一个人,如果能从大自然里得到力气,那她是有福气的,如果她还能从人的肢体、面容、神彩里,读到与大自然相类的美,那她的福气就更丰美。
梭罗有一段谈建筑的话,说照画家的眼光来看,生趣最浓的住宅恰好是普通穷困人家居住的朴实无华、卑微简陋的木屋和农舍,房屋的诗情画意不在于形态各异的外表,而体现在它内里的居住者的人生之中。
“人须求可入诗,物须求可入画。”,以诗画的眼光来看建筑、看花木、看人生自然是不同的。读到,席慕容偶尔路过一间农舍,被墙外的一株花树感动,那屋舍与花的相依让她相信,住在里面的人一定有诗画之心,后来再去,花树全被砍掉了,原来是换了主人。
伊莎贝尔.格拉看到的修道院生活,是具备入画之美的。为这份美,她放弃外面世界的繁华热闹,她觉得值得。凡事,自己觉得值得,就对。
必有一些人的阅世之眼,是用诗画的眼来看的,也必有一些人是用商业的眼光来看世界的。所以我的很多同事们,一直在建造着外表繁华、质量浮华、价值浮夸的房子,他们自己也在银行里贷款去买这样的房子,只要不是自己建造的,不知底细,就随大流买来。甚至有很多人,一直在世界各地辗转,从未居住过自己的房子,却每月去还房贷。
有多少人肯按着自己的内心意愿去生活,而不遵循别人的生活轨迹呢?
于是,如梭罗、如陶潜、如伊莎贝尔.格拉这样的人,第一入眼的,先是他们的个性之美,文字、图画的美,是第二眼的。
回想我的生活,我感谢有那么多人成全我的独自生活。他(她)们习惯于我的孤僻,并体谅这不合群。而在所有独自一人的生活中,我自安静中得到的,是回首时,一份幽静,如脚印稀少的雪地。所求无多,只要是平静的就满足,亦不奢望能画出美丽的画、写出漂亮的文字来。
又有多少人,回首自己的生活经历时,密密麻麻,全是别人的足迹杂踏,而自己的生活好像是别人的战场呢?
又有多少人,永远没有一刻与自己独处的时候呢?
有一回,看到一个妇人写她,每天下班都会在路过的湖边自己与自己呆一会,那是她在热闹的大家庭中疲倦已极中的片刻深呼吸。那样静静地站一站,再回去家里,比洗一个冷水澡还有用。
每个人大概都需要一些与自己相处的时间。安静的,空的,放松的,什么也不用想,或者愿意想什么就想点什么。
我不懂得佛教里的节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感觉,如果生活里的所有时间都由不得自己,就像胃里装了太多各色食物,难于消化,生理的心理的反应都是太满了,太累了。
而我宁愿自己与人的情感,保持着空和轻盈。不论怎样好的感情,如果太满了,也是负担,有些不节制自己的果树,往往把自己的枝条压折。
我所看到的梭罗和伊莎贝尔.格拉都是面带饥色的,可是他们的内心之丰美却让他们的面容成为光源,隔着时间的尘,陷落在空间的繁冗里,依然散发着照人光彩。
愿这一日的画作分享,让您小伫片刻,在荒凉之地,感觉到空旷的美,感觉到安静的诗意。生活往往过得像小说一样,庞杂纷乱,可是我们还是偶尔能得到散文的闲适、诗的激情、画的优美,以及音乐的安慰。
伊莎.贝尔格拉(Isabel
Guerra)1947年出生于西班牙马德里,一个富裕的家庭,从小受过良好教育。伊莎贝尔在23岁时,作为画家和修女双重份进入圣露西亚修道院,签了12年合同。她目前住在萨拉戈萨。(以上的作品大多是那个时期制作)
(1970年,伊莎.贝尔格拉在进入修道院前24小时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