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李白的“得意”

——读李白的《将进酒》

文/鲍树柏

再读《将进酒》，我被诗中的一个“得意”吸引了。

李白是个极具魅力的人物，这不仅仅是时代的久远为我们遮上了神秘的面纱，更是因为那美妙的诗句似乎带着几分醉意呼啸而出，撩拨着我们的心情。我不算爱诗，也不爱李白。但是我爱这真实的抒情。读一读，我就痛快了。李白在我们看来是万分得意的，因为他是文学史上的巨人，唐诗与他的名字天然地勾连在一起。而就在那个时代，李白在风月花酒之间，是否真的得意呢？我且把这首《将进酒》当做一盏佳酿，美美地品一品吧。

一、李白因何而“得意”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白在诗中直接提到了自己的得意。不错，人生得意就要放开酒量，喝个痛快。他要喝酒，就是想在朋友面前证明自己的得意。当然，诗歌下文也提到了李白得意的缘由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句诗展现出李白的高度自信和潇洒，也便看出了李白的得意之处。第一，李白相信自己非常有才华，而且这个才华一定有用。第二，李白相信自己非常有钱，而且花完了还能再赚到。想想这两样东西的确可以让人自信满满，春风得意。实际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和下文的四句诗是前后对应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对应“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是在解释李白的得意之处。“莫使金樽空对月”对应“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这是在解释李白怎么做才不会使金樽空对月。之后的诗句就是酒宴气氛的步步升级了。

李白对于自己的才华和金钱确实是自信的、潇洒的。这得益于他的成长环境和生活状况。

第一，李白是商人子弟，自幼家境殷实。成年后几次与官宦豪门联姻，早年游历山水时，又多受朋友资助。中年“赐金放还”时又得到一笔“买断钱”；同时，世人推崇他的作品，偶有润笔，名利双收。还有学者认为李白自己也经商，有属于自己的经济来源。因此，经济状况很有保障。

第二，李白祖籍陇西成纪（在现在甘肃秦安东），后迁至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县）青莲乡。他成长在一个民族混居的社会环境中，各种观念与中原唐人略有不同。青年时期好剑侠，为人豪放，桀骜不驯。

第三，李白曾经因自己的诗才被皇帝赏识过，赐官“供奉翰林”。并且在陪伴皇帝的过程中有不错的表现。在这个过程中，李白深刻的感受到自己是满腹才华的，而且既然被录用过一次，之后还会有机会。这也就是他“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内心根源。

争不争气不要紧，但至少有底气，所以很大气。

二、李白在写《将进酒》时真的“得意”吗？

这首诗大约成诗于天宝十一年（752年），距离诗人被唐玄宗“赐金放还”已达八年之久。当时，他跟朋友岑勋曾多次应邀到嵩山（今河南开封）元丹丘家作客。

李白一生求仙、求仕，但都没求成。李白是不曾参加过科举考试的，他求仕的主要途径是通过结识达官贵人来举荐自己。经过多年的努力，在贺知章和玉真公主的推荐下，李白终于得到了皇帝的召见，赐官“供奉翰林”。实际上这是一个没权没品的官职，就是陪皇帝附庸风雅和吃喝玩乐的。唐玄宗赐李白官职，也主要是看中李白的诗才，李白也不负众望，为君王带来了很多欢乐。但唐玄宗不是个糊涂人，李白的诗才不等于治世之才。他纵酒豪情，言行桀骜，一方面很难约束自己，另一方面与同僚也不能很好的相处。所以，李白虽混进了体制，但始终没有转正，最后因受人排挤，被玄宗“赐金放还”。

这件事对李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在离开京城一年之后（天宝四年，745年），李白在东鲁写下了《梦游天姥吟留别》，其中最豪气的一句就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句话历来被人们看做是李白“憎恶封建社会现实，蔑视权贵”的精神体现。而这恰恰是李白因为被朝廷排挤的一种怨愤的发泄。而他也并非真正地去追求自由了，游历吴越仍是在求仙求仕。后来，到永王李璘的府上做幕僚，以及晚年追随太尉李光弼讨伐安史叛军，这都是很好的印证。

而在七年之后，也就是写《将进酒》这一年，李白已经51岁，对那个年代来讲几乎是一位再难有作为的老者了。李白自己心中也清楚这一事实，于是在诗歌开篇便感叹韶华易逝，青春难再。“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夸张的表达，极言时光易逝，也看得出李白的无奈与悲哀。青春是奋斗的资本，如果说，三十岁的李白功业无成，他自然不会很难过，但到了五十岁还是如此，一生求仕的他一定很悲哀。在想到这些之后，李白大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而这句话在我们现在看来也有消极之感，实属“借酒消愁”。所以，在《将进酒》里，在这次与朋友的宴会中，李白对“得意”的抒发，与其说是对自己才华的自信，对金钱的洒脱，倒不如说是对人生低谷的一句牢骚，对内心情绪的一种宣泄。

三、《将进酒》里的“欢”是客观存在的情感变化吗？

《将进酒》中，李白的整体情绪应该是随着酒宴的进行，酒兴和醉意的提升，而一同发生着变化，即从醉酒之前的感叹韶华已逝、岁月无回，到醉酒之后的满腹失意、倾吐愁肠。在我看来，这首作品真实地反应了一场酒宴的过程，从嘉宾们的言行到情感，两条线齐头并进，相互缠绕，真正给读者一种纪实的感觉。而很多老师在备课时，会将“乐”或“欢”也作为一种情感变化列入其中，对此我有自己的看法。

如前文所言，李白曾经的“得意”随着时光的流转也被磨平。宴会时的李白是失意的，“乐”又从何处说起呢。

这里的“尽欢”并不是指酒宴的场面已经达到了欢乐的气氛，因为前面还有一个“须”字，有“必须”之义。后文的“且为乐”和“会须”也是这样的道理，就是说这不是事实情况，只是李白发出的一个畅饮的号召，更像是一句劝酒词。而之后则是极尽笔力来叙写酒宴的氛围了，而这其中的情感有都是紧紧围绕“万古愁”来抒写的。所以，这个酒宴就根本没有“欢乐”的戏份，完全是李白因年华老去，又功业无成的哀愁。

（完）

2014.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