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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里乡,一个逐渐被忘却的名称之五

(2020-07-15 18:21:24)
标签:

文化

历史

文学

分类: 散文


                         一个将被忘却的乡镇

                                          吴泽民

 

    乡镇机关,是最底层的党政国家机关单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同县市省一样,分党群和政府两大序列;与县市省不同的是,上级一线牵,下边一把抓,工作内容是五七八杂,包罗万象。虽然部门设置不一定齐全,但工作总有人干,有时一人身兼几职,仍拿一个人的钱。总结乡镇工作,从早年的以阶级斗争为刚,到责任制后的催粮要款,刮宫流产,填豁摺硷,救灾抢险,植树务田,再到后来的农林特产税减免,种粮不但不缴公粮,还领种粮补贴款,脱贫扶贫攻坚等等工作,都是与时俱进的。

     说起乡镇,安里属名不经传的后塬乡镇,与排在一起的柳(林)瑶(曲)庙(湾)照(金)白(瓜)阿(子)相比,老天爷十分吝啬,连一家煤矿也没有,更谈不上有任何企业。没有企业就没有经济收入,就没有零花钱。凡是在安里当领导的,不得不双手廉洁,两袖清风。没有企业,安里只有土地。安里是全县人均土地面积最广的乡镇,人均五亩。正因如此,在大集体时,机关单位厂矿企业在安里建有农场,诸如耀中农场(龙首分校),省焦化厂同底农场,西北耐西吴农场,耀光大队焦寨远耕队等。随着农村责任制的实行,各单位都撤销了农场,把土地还给了村民。有些村队,又把富裕的土地承包给前塬的耕种者。因此,安里是个原生态的农业乡。尽管如此,安里乡的工作在全县名列前茅。当然,那时还未维GDP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安里是一九三九年就解放了的全境,这里的群众政治觉悟很高,对上边的政策执行坚决,也很执着,兼有老区人民的所有光荣传统,可接受新生事物缓慢,但绝非顽冥不化。安里乡的机关干部,在这块红色土地上浸泡几许,摸爬滚打几载,都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了。既使日后调离安里,举手投足间下意识的无不透着安里人的厚道质朴,血液里循环着殷弘殷红的滲透着安里人的坦诚无邪,味蕾里还回味着松树疙瘩熬煮一筷子挑不动的洋芋湖汤的味道,那烫人的大口大口哈着热气在嘴里来回倒,咂巴咂巴着嘴大汗淋漓的情景,想起来就直流哈喇子。人们很诧异,无论来自何方神圣,只要到了安里,走进这个普通的院落,你都会被它的低调、务实精神所感化。你只要呆上三个月,你就会被这里老百姓的虔诚所打动,心甘情愿地掏心掏肺地为他们服务。否则,你的内心很纠结,良心深处会隐隐作痛,这种谴责会伴随你的一生。为此,凡在这里工作的同志都是尽职尽责的,安里乡的各项工作也是名列前茅。既然是农业乡,自然条件相对平原乡镇是差了些许,但人均缴粮数量却是全区(县)第一,农田基建全区(县)第一,植树造林全区(县)第一,普九第一,文化建设第一,党员教育第一,最关键的一票否决的计划生育第一。总之,凡是公开考评的十拿九稳是第一。安里简直是先进的代名词,各种奖状、奖章、锦旗、荣誉证书挂满了会议室。特别是号称天下第一难的计划生育工作,连续五年全县第一。瓦罐不离井口破,或许是得的荣誉太多了,产生了麻痹思想,第六年偏偏在计划生育工作中爆了冷门,放了卫星。原来,柏树塬村桃曲坡组一智障育龄妇女计划外怀孕三胎!当得知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在乡政府大院传开,头顶的空气都凝固了,见一点火星都会爆开。书记乡长带领机关干部乘汽车、摩托车杀奔而来,演绎了一场乡干部与育龄妇女相对峙的闹剧。二十多名乡村干部,汇集到仅有一口窑洞的小院,窑洞口塔了半截棚子,棚下是灶台,灶台旁是盛水的瓮,瓮中装满了水。起初,乡村干部来时,她正在灶台做饭,两个孩子瞪着四只大眼贪婪地盯着锅里,见突兀的来了这么多人,小孩惊慌失措向她背后躲。所有人都盯着妇女的肚子看,显怀了。村干部给她搭话,谁知她是哑巴,嘴里吱吱呀呀的讲不明白一句话。村妇女主任上前比划,她终于听明白了,把两个孩子推进窑洞,从门背后拿出一只鞭子。鞭子一扬,人群惊呼得后退一片,鞭子一收,人群又嘻嘻哈哈蜂拥向前,成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书记嗔怒,让几个年轻人上前,抢夺下鞭子。她又舀一瓢水向众人泼去,为躲避水人群又呼来退去。书记大怒,几个年轻人上前把她放倒,四肢被控制了,她就用牙咬,一个干部的手被她咬破了,滲出了血,还留下深深的牙痕。这时,她丈夫被村干部从地里叫了回来,干部们松了手。她暴怒的情绪在丈夫的怀里渐渐平复了下来,乡村领导开始给她丈夫做工作。她丈夫木纳少语,只会列着嘴笑。乡干部这时走进窑洞,被眼前的情景震撼:整个窑洞被烟墨熏得漆黑,家里除了一个用荆条编织的用作装粮食的囤子外,没有一样家具;斑驳的土坑上有两条看不清颜色的被子,准确地说是两条棉絮,胡乱堆放在破烂不堪的席片上。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黄色的鼻涕随着呼吸一进一出。看完这家徒四壁的家庭,在场的干部沉默不语了。乡村领导给男人做通了工作,他向婆姨比划着手势,意思是拉她做妇科检查,她渐渐接受了建议。她被村妇女主任陪着,坐上了乡政府的吉普车,到附近的二号信箱医院,大家都知道要给她做绝育手术。书记乡长在窑洞转了一圈,表情严肃,低头嘀咕了一番,各自在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乡干部一见,都在口袋里摸索,有多少掏多少,总共凑了不到一千块钱,递给那个男人。要知道,那时乡干部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一千块钱。第二天,书记乡长拿着检讨去县里汇报。结果,县上没有就地免职他们,每人给了一个行政记过处分。这是有史以来安里乡最大的走麦城事件,从此也就丢掉了计划生育先进乡镇的称号。

               花无百日红。随着时间的推移,安里乡的干部调动也频繁了。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荣誉是带不走的,真情会留下来。安里乡首先乡际柏油公路修通了,再是村村公路的连接,紧接着是农村实行了几千年的皇税归库、皇粮归仓都被免了,还领各项种地补贴,老百姓黝黑的脸旁绽开了花。——准确地说,是鲜艳无比姹紫嫣红的苹果花。时光到了二零零二年,安里街道各单位的牌子换了,把县改成了区,其余一切如旧。二零一二年, 三层楼高的财政所竣工还未投入使用,安里乡便完成了它的行政使命,被裁撤了,全盘合并到柳林镇。没过几年,柳林镇在新一轮乡镇合并中也被裁撤了,分别被照金、关庄、庙湾、石柱四镇瓜分。随着乡政府的裁撤,一些机关单位相继撤销或撤离安里,乡政府的资产被一家公司接收,后来不知何故,在原安里乡政府大院成了敬老院,不久也撤销了,原机关单位留下的房舍,被良寨河的村民便宜购置或居住,原本不怎么繁华的安里街道更加落寞了,沦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村落,还原了良寨河村的本来面目。唯一留下国字头的单位——安里电力服务站,孤影相吊,守候着安里街道最后一丝尊严。裁撤合并后的乡镇,村庄也随之合并搬迁到新的居民点,随着旷世浩大的脱贫攻坚工程的完成,改写了中国农民的历史,也创造了中国的发展史。凡在安里乡工作过现在还健在的人,或是耄耋老人,或是年已花甲,或正是年富力强,在老同事的婚丧嫁娶的宴席上,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老安里,脸上洋溢的笑是浅浅的,泛着真诚。他们不为宴席的丰盛,只为一段曾经在安里的过往,感叹桑海仓田的变迁。俱往昔,忆峥嵘岁月,互道珍重。安里乡这个名称,将逐渐被人们忘却,但会载入史册,成为沧海一粟,湮没在浩瀚的星辰。至于原安里乡人的情感归属,犹如改嫁的母亲,一会随柳林,一会随照金,一会随石柱,漂浮不定,但最终会沉睡在遥远的记忆里。

                                           (全文完)

                           202055日完稿于铜川新区

 

 

作者简介

 

     吴泽民,男,196412月生于鄂西北,6岁时迁居陕西渭北高原。曾从军、从政,现任某公司总裁。2009年加入陕西作协,出版过长篇小说《职场烟云》、《城与乡》,并刊发散文多篇。其中,《城与乡》荣获陕西省作协首届年度文学奖“长篇小说奖”、第三届铜川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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