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只道一声大大晚安！
(2014-07-17 21: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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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痛追忆 |
分类： 日常小札 |
只道一声大大晚安!
文/花田
我觉得已经发生的坏消息都算不得坏消息，起码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你就有办法解决或是想对策。最坏的消息是你知道有一件事即将发生，而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就像一颗炸弹随时会在身边爆炸，可你却不知道它在哪里炸开，何时会炸开。
这种心情就像《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里的那颗妖怪树一样。你越是紧张越是恐惧，它便将你缠地越紧。不同的是，在故事里你只要放松精神，或是有阳光照射，它便拿你没办法。而我却没有办法做到不恐惧，即便我的心里有再多阳光，我也知道我无法阻止坏消息的到来。
知道大大生病的那天，我一如平常地在上班。妈在QQ上叫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的时候，她忽然告诉我说大大住院了。我很平常的问，怎么突然住院了？是什么病？妈没有直接告诉我，她打字速度比较慢，她的头像一直处在“正在输入”然后突然没了，然后又是“正在输入”的状态。半天后我终于看到了回复，说是五一之后突然不舒服就住院了。我很快地打字过去问是什么病？她的回复却是告诉我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咯了一下，几乎同时眼泪就充满了眼眶。我冲到厕所哭了半天，重新坐回座位上，几秒钟后又再次冲向厕所。再回来的时候，妈妈才刚刚打了一句话，说结果还没出来，正在化验。
晚上，我终于从堂姐那里知道大大是癌症，肝癌晚期。我从知道消息的一瞬间开始哭，嘤嘤地哭了两个多小时。哭到最后，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哭了。是为大伯难过？还是为自己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是为上一辈人总是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而心痛？还是为我同龄的堂姐和比我小的堂弟难过？我觉得内心深处一直坚信和企望的某种东西在那个瞬间坍塌了。
我忽然特别想跟大大说句话，装作心情很好的样子，跟他开玩笑说“你看，光顾着家人，把自己都累倒了。趁这个功夫可得好好休息休息！”拿起电话又放下，再拿起再放下。
5月，外面已经很暖和了，我却看到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曾层。两个小时候后我终于拨通了大娘的手机，她语无伦次地告诉我说“家里的梁柱子倒了，说堂姐和堂弟的婚事还没有办，说她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了”又说她求过医生了，“用最好的药，家里还有两栋房子，都卖了睡大街也没关系，一定要好好治”；我问大娘我可以做点什么，大娘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你从日本查查，看看有没有先进的治疗方法？我让你堂弟把病例给你发过去。”
大娘的声音一会儿就哽咽住了。她只是一遍一遍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一个顶有主意的人一瞬间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只知道我的大大病了，癌症晚期。弟弟还不知道癌症的可怕性，他跟我说这不才开始治疗吗？治好了就没事了。
从那天开始，心里有那么一道弦就紧紧地绷了起来。
7月初，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大大病情恶化希望我可以早点回去。我用两天的时间迅速解决了手头的所有问题，匆匆搭上飞机回家了。脑海中设想了各种病房探望的场景，可见到大大还是吃惊不少。躺在病榻上的大大，脸和眼球全都因病变得蜡黄蜡黄地，像是用橘子皮擦了好几遍。脸整个小了一圈，脚和腿却因水肿而大得吓人。我按照家人嘱咐好的，装作没事儿人似的，笑呵呵地跟大大打个招呼，然后坐在一边听爸爸妈妈还有公公婆婆在那里寒暄问候。开心的时候大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是强装的欢笑总是在一阵夸张地大笑后就迅速陷入了沉默。再努力心事还是清楚地写在脸上。我坐在床尾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躺在病榻的人分明是我的大大，可是我却有点不敢认了，一瞬间我甚至回忆不起来大大以前的样子来。一时控制不住急忙走出了病房。
站在窗户边静静地流泪，老公走了出来，然后堂弟也跟着出来了。听着他们聊病情，我忽然开始剧烈地恶心、头晕，肚子痛到站不起来，直到离开病房都没能好起来，没再跟大大讲一句话。中午吃饭的时候，爸爸跟我说大大今天很高兴。因为他的侄女从日本赶回去看他了。爸爸说大大平时的时候因为难受和浑身无力，总是沉沉地睡着，眼皮儿都抬不起来。可是今天却一直在笑，特别精神地说了好多话。大大这么高兴，可我下次回来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下午的时候又去陪大大。大家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话说的时候就不约而同地去看输液瓶，然后问同样的问题。大大每天需要输十袋的东西，于是大家每次都会问，这药水是不是滴的有点快，还有多少瓶。大大中间高兴地笑了几声，大声地说“我侄女从日本回来看我了”。老公说大大其实后来又说了一遍，不过声音很小。我不知道大大这高兴的声音背后隐藏着怎样的伤感和落寞。没有人告诉他病情，可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去看过了他，连我都从日本赶回去了。大大肯定是知道的，他一定也是难过的。一如在病榻前的我们。
我看着大大浮肿的双腿和双脚，忍不住上去揉了揉，大大说别揉了，没用呢。他拍着自己肚子上凸起的硬硬地那块肿瘤，发出邦邦地声音，这肚子怎么这么大？大大一遍遍地说，带着无奈和一丝绝望。“那是输液输的”。大家忙不迭地做出解释。大大只是不语，又拍了几下肚子。看着大大的样子，我在心里默默说，我的大大是个好人，病魔请不要伤害他。
看得出来大大很累，可那天却是一点儿都没睡。
回到家外甥女吵着要看我结婚时的视频，然后我看到了那个时候的大大。迎亲队伍到来的时候，是大大在门口笑呵呵地迎接，是大大代替爸妈把我一起送去出嫁的。结婚前一晚我是在大大家盘好的头发，婚宴上想家时我是抱着大大在哭。录像里的大大还是原来的样子。那是大大一直的样子。
回来的日子我马不停蹄地处理着这些天积攒下来的事情，可是一有空闲我就会想大大。在回来的路上，在工作的空闲，在摇晃的火车上，在去冲绳的飞机上，在发烧犯迷糊的间歇，在此时此刻。我的眼泪总是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大大的病情还稳定不稳定，他还好不好？
我不敢给家里打电话，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脆弱而不堪一击。那是我深爱的亲人，我怎么忍心听到关于他的一点儿不好的消息！
上面的文字写于下午四点多。紧张地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便开始想大大。然后无意识地开始敲字，发觉时已经写了这么多了。由于实在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便暂时住了手，看了几页新闻，然后照例打扫卫生，下班，去做讲座。晚上回家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烧了。量着体温的功夫翻了翻手机，我知道了那个坏消息，大大走了，大大已经回到了老家，却是没能再看一眼老家。
成长的过程中是伴有剧痛的，我知道。我也知道随着我的长大、成人成家，我的父辈们也在一天天变老，总有一天我要面对亲人的离世。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早，会这样痛。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没有。
我曾在2014的开篇告诉自己，从今年开始我做任何事情都不许后悔，不留遗憾，可如今我还是感觉到了深深地遗憾和后悔。我后悔自己在匆忙决定回家时抱怨家人通知的有些晚，弄得我手忙脚乱；也后悔自己去看看大大的时候那么不争气的生病难受，都没有好好地说上几句话。我后悔自己在大大弥留之际不能守在跟前。我，还是给自己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如今，我在异国他乡独自哭泣，满腹悲伤不知从何说起。
大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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