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间，虽说考上了学校亲人们有过短暂的喜悦或是荣光，而我一直没有满足和高兴起来。好的是，我开始不觉得那么累了。毕竟结束了中学生活，折磨人的高考没有了，中专学习那可比残酷的高三以及刚过去的复读轮考要简单几个量级，每次考试提前一礼拜准备一下就顺利通过了。只是，拮据的生活费总让我为一日三餐时刻算计。

第一学期，学校每个月发放助学金，我是农村学生属于较高的一二级资助对象，算是高等级了，能领20多元钱外加20斤粮票，这样家里接济十多元钱吃饭穿衣都能应付过去。

记得新生开学报名时，祖父一路坐汽车赶火车送我到了省城，傍晚时分到了兰州火车站，当晚住在了铁路招待所。次日，按照录取通知安排我们在火车站等学校接送。坐着校车到校后，我无意间碰到了高中同学李精武。他是二年级老生了，说是在学校的新生名单上看到了我的名字，这与他则是有预期的相见了。祖父年龄大，在他的房子里先歇脚去了。当时，还遇到了与他同住的另一个老乡，乡音相遇很感温暖。祖父读过大学，有过公职，上过场子见过世面，跟同屋的几个外县的大孩子也不生涩，聊着聊着很快就熟悉了。

同学带着我看宿舍转校园熟悉环境。这所中等专业学校真不大，还比不上曾经的中学。逛了不到半个小时该看的都看了，我有点失望地回到了住处。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我和祖父在学生大灶上吃了。这饭厅不算小，能容得下百十号人就餐；饭菜荤素搭配着有十个左右的菜品，还有米饭、馒头、饼子一类主食，外加大厅中央一大盆免费菜汤，约略感到比之前县上一中的伙食好了许多。我打了一份洋芋片炒肉和三个蒸馍，在同学提议下又买了两块甜饼。祖父吃得慢，我很快就把两个馍填进了肚子。饼子留给了祖父，他吃了一半，剩下的叫我拿上。

那是十月将尽的晚秋时节，傍晚时分这个坐落于西北偏北的小城空阔且有些清冷。吃完饭已近黄昏，我陪着老人家又在学校里转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当晚，祖父在精武的床上睡了。我的房间有三套上下铺的床位，住进去的时候只有上铺，我把被子和一个书包扔在床上便随着精武出去了。当晚回来，室友五人已经全部住了进来。我简单地问候了一下，在床铺的棕垫上埔上被褥很快就入睡了。我也感觉到累了，直到次日清晨七点多才起来，一夜似乎没有做梦就天明了。

今天新生正式报到，祖父起得早，精武陪着上楼见了我就出早操去了。我当时已经穿上了衣服，在水房里洗了把脸就一起出门了，同室的另外四人还没有起床。

那是快要开早饭的时间，我和祖父来到餐厅，已经有一些人打饭用餐了，多是大人带着孩子来的，与我的情况相同。吃完饭，我们随着新来的家长学友们来到教学楼。楼前的空地上排了几张桌子，有两个老师和六个学生负责登记学员信息，收取学杂费。大家排着队，有秩序地缴费报名。祖父给了我50元钱，约莫呆了十多分钟就轮到了我。交了学杂费，买了一个月的饭菜票，登记了学生卡的信息等一应事项就算是这里的一员了。我兴冲冲地走到祖父跟前。

“爷，刚才交的费共23元钱，剩下的你还是带上吧？”我把27元钱递给他。

“你装上，我再给你20元钱，你节省着花估计能用两三个月。今早有校车专门拉家长们回兰州，我现在就和天水的老杜一起坐车去，到了车站趁早赶火车回家。 ”祖父给了我20元钱，就和岳强勇（火车站认识的新同学）的老爸赶车去了。

“爷，我送下你。才陪了一天啊？......”我心里泛起一丝不舍的情绪，可也没有办法。谁叫我的原生家庭这么穷困哩？！我悻悻地跟在祖父后面，看着他坐上车离开学校了才回来。

其实，在来的火车站上我就开始为自己很土的行头而自卑了。尽管我的老家在村上还算是殷实一点的家庭，但出得门来和其他同学一比就显得特别老土，我因而萎缩得不敢说话。记得我上身穿着一件半新的蓝黑色中山装，两个肘子部位磨破了小洞。临行前老妈特意缝上了同样大小一对补丁，由于布料颜色很相近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这得感谢妈妈的手艺。但我心里的破洞却一直清晰而敏感，生怕被人瞧出来补疤而窘迫。这裤子还算完整，屁股膝盖处也没有要磨烂的迹象。要命的还有那双运动鞋，已经穿半年了，多处开胶，就怕遇到这些新同学时开裂漏出我的大臭脚板，那可真就是大糗事了。于是，祖父走的当天我就在县城里补了鞋子，心里才有了底。也盘算着等助学金发了买双新鞋和外套穿，我实在惧怕自己的旧装扮，——俨然一个打工人，那有学生模样？！ 

祖父走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衣食住用行啥事都得钱过活，因此得量入为出，一切要按照身上的钱合计。若是让他老人家住几天也不现实，在宿舍凑合一宿还可以，住两晚上都有麻烦，住宾馆可真负担不起。校车接送就是考虑到学生的困难，送走家长新的学习历程就可以顺利开启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