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8/26 | 彥子／福州

新北市新莊樂生療養院，據說是台灣最牛釘子戶。但這並非一般的釘子戶。它建立於1929年日本統治台灣時期，是為收留及隔離痲瘋病人而建。高峰時期，有60多座房舍，1000餘張病床。至今尚有200多位病人，他們的年紀都非常大了。這是世界上僅存的3個痲瘋病患者隔離區遺址之一。

7月26日晚上7點半，樂生療養院的新納骨塔旁特設帳篷，黃碟南天舞踏團在此演出《祝告之器》。藉此演出，讓大家看到樂生已經被捷運工程逐漸摧毀。

公車下車後，朝山裡的方向走，可以看見巨大的捷運工程，以及尚存的樂生療養院。一路上，還不斷見到坐在代步車上的老阿伯，雖然沒有手指，但都能自如地駕車。

我們很快明白了全部狀況。對於捷運這樣的工程，樂生真的可以抗爭得過嗎？而因為抗爭，捷運工程拖延了3年。令人傷感的是，他們曾經是被遺忘的一群，如今，他們卻再度被關注。他們被提出，被關注是以他們的消失為代價。

就在往演出帳篷走的路上，遇到了一位熟悉的人。他的名字叫林立德，今年35歲，目前正在樂生療養院做看護。而此前，已經當了多年志工。他在大學學的專業是建築與古蹟維修。現在，林立德的工作是看護兩位老人，一位92歲，一位79歲。工資由衛生署發，每月台幣2 萬元（台灣平均工資約是4萬元台幣）。我問，這麼低的工資，你夠用嗎？

他說，足夠，還用不完，在這裡，吃飯都不用花錢，這家吃吃，那家吃吃。他原先的願望就是找一份工作，可以一直做到死，而如果是別的工作，可能到60歲就要退休，停止了。這份工作，能一直做下去，就算超齡了，不給他工資，也會做的，他現在非常滿意。照顧老人的工作並不是這麼簡單，這個世界，建築固然很重要，很美麗，但建築中的人，更吸引他。

他說，要趁老人在完全喪失智力之前，徹底地瞭解他們，那麼，即便老人得了癡呆症，他也能照顧好。在這份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來是舞踏時間了。大家擠在一個帳篷裡觀看演出。第一次看，感到非常震撼，在震撼的同時，顛覆了我的審美觀。

曾有人這樣敘述「舞踏」：「它真是一個難以描述清楚究竟是什麼的舞種。是一種日本現代舞的形式。極致、扭曲、變相的意識形態起源於戰敗後的日本。舞者敷抹白粉，弓腰折腿，蠕動緩慢，或滿地翻滾，臉部扭曲似乎極度痛苦。舞種發展到現在已經不再是原來單一的苦痛，也並非一味的扭曲或緩慢，是極力去貼近心靈層次的追求卻更加執著。以至於每次看舞踏演出時，都會納悶為什麼看上去那麼簡單的東西卻可以如此的震撼自己，讓心頭的激動難以平息。」我更說不清舞踏了。我能說的只是，不會忘記2011年7月，在新北市新莊度過的這一個晚上。

600元台幣一張票和手工剪的小人，看完演出後，投進一盆烈火中，以祭奠那些在黑暗與荒涼中死去的人。世界很美麗，也很醜陋。很光明，也很黑暗。就如舞踏，在醜陋與黑暗中讓你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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