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8/13 | 古遠清／廣東梅縣

2004年，經一位台灣詩人介紹，我和台北一家出版社簽訂了一本談大陸文化現象的合約，出書一年後付清。可過了3年，分文未付。我第一次打電話，該社老闆竟回答說「忘記了！」第二次是一位工作人員接的，回答說：「老闆出國了。」第三次再打，人去樓空，連續忙音，無人接聽。

我感到這家出版社不守信用，便趁這次赴台之機去討「債」。

出版社新址在台灣大學附近。經過七繞八拐，終於在一個小巷裡找到了，辦公地點竟是地下書庫。只見到處堆放著庫存書，一股霉味撲鼻而來。接待我的地點在倉庫外面的空地，大熱天連電扇、空調都沒有，且全場只有一位打工者。辦公條件如此差，我猜測他們未付酬原因是否經營不善，瀕臨破產？如是那樣，把實際情況告訴我，我會體諒他們的。

接待我的人說：「我們還未破產，但的確連年虧本，一再搬家，現在只好寄居在這狹小的倉庫裡。」上次樣書只給我10本，我要求他們追加，便隨同版稅再奉送2冊。他說：「我社過去出的全部是宣揚中華文化的書。現在民進黨『去中國化』，均賣不出去，包括大著。我們已轉向，什麼《曹操評傳》、《朱元璋評傳》統統不做了，改為做軍事武器方面的書。」經他一說，我對其處境深表同情。

原聽說，台灣有不少出版社專宰大陸作者。我去台前曾接到武漢大學一位元教授的電話，說在台灣出書受騙上當，對方不但沒給版稅，連樣書都不寄，只好託我幫其在台買樣書。

台灣的出版社實行的是「登記制」而非「審批制」，只要交少量的錢就可註冊開辦出版公司。如此輕而易舉辦出版，這就難免出現坑騙作者的「皮包公司」。但台灣出版商並非都是「海盜」，也有一些非常本分，視作者、讀者如衣食父母的出版家。

如拙著《台灣當代新詩史》在台北文津出版社出版，就碰到這樣一位貴人。該社老闆邱先生說：「我也是客家人，祖籍焦嶺。你這本書我們要了。按慣例，版稅10%，印1000冊，結算方式為以賣出實際本數計算。樣書為10本。」我在電話裡討價還價，要求他版稅一次付清，他勉強答應。我得寸進尺，要求樣書增加10本，他也欣然同意。

接著輪到他向我提條件：「這本書3年內不得在大陸出簡體本。」我說可否縮短為兩年，對方說這是死條件，無還價的餘地。理由是簡體字本一出版，馬上會「進軍」台灣。「大陸書比台版書便宜許多，那我的書就賣不動了。」他說得如此懇切，如此實際，我只能答應他。

台灣書商給大陸作者付版稅，不說外匯差價，單說郵寄費就貴得出奇。我想這次拿校樣順便帶回酬金，可書還未出版，實在不好意思開口。想不到邱老闆主動提出版稅由我親自帶回。對這種「預支稿酬」做法，我在海內外出過20本多書從未碰過，十分感謝他。想不到付完一小疊簇新美鈔後，已過古稀之年的老闆又用客家話和我親切交談，並親自開車送我到旅館，令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