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小滴答

没想到会和老妹妹爬了趟大坪山。下午陪老妹妹去平安公司办点事，回来路过大坪山，妹说，上去看看，我还没到大坪山呢。车子顺势一拐，进了村庄。村路两边都是自留地，种着蔬菜，小白菜居多，翠绿翠绿的，整齐的一垄一垄，妹的眼尖，看得出菜叶上一尘不染。到了门口，停了车，刚下，就听到一妇女吆喝：“空心菜小白菜啦，自家种的，新鲜呢！”一瞅，小白菜在篮子里头顶着头，一层一层地码着，每棵五六寸长，嫩。大坪山的小白菜我一向是百吃不厌的。空心菜被择得齐刷刷的，又长又肥的梗，如果一掐，肯定会“嚓”的一声，有汁溅出来。用旺火一炒，拌些蒜泥，也是很好的一道菜。妹多事，不买还问价格，五块钱一斤，真是贵啊！赶紧把嘴巴合上。

踏着木栈道，往上。前些天刚下过雨，脚底下有些湿，木头上都是飘落的相思树叶子，青的，黄的，半青半黄的。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像以前妈妈的小发夹。风一吹，妹说，是青草木的味道。妹只说对了一半，还有另一种气息，我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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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经常背着篮子到屋后的小山头去捡树叶树枝，到处是相思树，木麻黄。用五爪耙子耙树叶，刷刷刷地响，除了几声鸟鸣，整个小山头很安静，冷不丁，慌慌张张从树叶堆里闯出一条四脚蛇，尖叫声都会把小山给吓倒。有时，在树底下捡些食用的地衣，洗净了，炒肉丝。有时，捉蚱蜢。网龙眼鸡和知了。有一种蚱蜢浑身青而细长的，不认真看会以为是青草。还有一种长得像枯枝，褐颜色。龙眼鸡，它的红褐鼻子很长，上面有一点一点的小星子，大人们都说不能数，一数，你的鼻子会蛀掉。因为害怕没鼻子，我从没敢数过。倒是龙眼鸡的翅膀令我痴迷。它内翅艳黄，最下边一圈黑，像裙摆。外翅则是绿的，带斑，白点黄点都有。它在空中飞翔，像扇动金色的火焰。要是它不动时，看着就像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呢。网知了，那就不如弟弟了。弄个铁丝圈，绑在长长的竹竿尾，非得找老蜘蛛的网才行，丝又粗又粘。小心地靠近树干，大热天，知了吱吱地叫得忘乎所以，一网，又快又准。一般小知了跑不掉，黑块头的大知了，吱——挣扎两下，粘着蜘蛛丝，忽忽地飞跑了，树底下的小屁孩，满头汗水，直跺脚。把黑知了烤了，背部的那块肌肉，好吃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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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刚下过雨，空气里散发的就是现在这个味，青草木的味。但是，现在还不到知了、蚱蜢、龙眼鸡唱歌跳舞的季节呢。即使到了，草木茂盛，鸟啼虫鸣的，我们也回不去了。

老妹妹。不久前，她才十三岁，说十三岁，其实才十一周岁。让妈妈拿着扁担追着，就在我们家龙眼树下打转，死活都不肯上学。没办法，只好让她进村里的一家电镀厂，而我还念着高中。她比我早赚钱，也算替爸妈减少负担。以至于现在每每说起读书的事，老是怪我，说我这当姐的不合格，没有阻止她辍学。不知道有没有劝过她，我忘了。那时的我，疼过妹妹没？这个丫头没少折腾。记得有个晚上，妈妈去上夜班，她一直哭，一直哭，害我没法做作业。我拿熟花生给她吃，嘿，这嘴馋！嘴巴有得动就不哭了。可吃完了又哭，再给……直到妈妈下班回来，才知道她是肚子胀，不舒服才哭的，我还给她花生吃！稍大一些，我背着她出去玩。有个比我长四五岁的男孩，老捉弄人，老靠近我们。不知怎么的，觉得脖子凉嗖嗖的，腾出一只手一抹，没东西。一会又凉嗖嗖的，狠狠地抓住，软软的，一看，是条大蚯蚓！吓得在那直跺脚，两手还不忘紧紧箍着老妹子。现在告诉她这些，她根本没印象，那时她太小。她只记得每天早上提着个小袋子，里面是两块妈妈给她煮好的地瓜，然后跟我去学校。我上课，她就在教室门口自己玩。好不容易下课了，我又不和她玩。

你说，这时间咋就那么快呢？我没法回答她的问题，这也是每个人无法回答的。一问一答，都叫人心慌得很。一路上唠唠叨叨，穿越大半个童年，走到山顶。也就一眨眼的工夫。

 2012.05.28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