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下书】落到人间的藕

潇湘蓝

今年夏天，不温不火，性子缓的很。连盛夏都不曾听它猛烈的嘶吼几声，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日子亦如水一样，平静如镜，耐不住的，唯饥肠里辘辘乱转。
   打开厨门，看中一段圆壮的藕，筷把长。去了皮，放在砧板上去，在日光里脆生生、白嫩嫩。好一个烂泥塘里生出的尤物，出淤泥而不染。
   因此，藕拿来生吃，应该最好。色香味都是原生态的，鲜嫩明洁，吃口爽脆。可人的脾胃没那么清淡，性子又喜欢折腾。于是，炒啊、煮啊、煎啊，把它切得丁丁块块，七零八落，加上油盐酱醋，一定要让她入得五味俱全的。藕，落到人手里，便有了人世的味，人间的酸甜苦辣，她一样饱尝个透。

俗人我用的是煮。煮之前，抓了一把糯米，预先浸在清水里，泡过两三个小时，筷子一戳就碎。那边切开顶盖，将碎米粒子一点一点捅进藕眼里。去了硬性的糯米，一身清白，满腹柔情。藕有多少个心眼，糯米就有多少绵软的慰籍。接着，锅里放满水，藕盖子用牙签扦插封口。将她全部没入水中，水里撒了红糖，开大火里煮沸。拥着糯米的藕，吃足甜水，调拨火候。人，此时要有耐心，一个小时中火烈烈飞腾，一个小时微火细细炖煮。再奉入冰糖，黄晶晶的老冰糖最好。冰糖尽融，关火。焖候。

    等藕心平气和，再次开火逐渐收汁。同时，撒入十几粒红枣，吸吮多余的水分，待清水熬成糖浆，藕出锅，盘侍应。砧板快刀，滚水烫净。拔出牙签，轻轻切开，片片倏离。糯米紧紧依偎，藕丝缕缕相连。依旧是日光中，原先的脆生生、白嫩嫩，变得黝红、劲软，意态绵绵。最后装盘上桌，淋上桂花。

糯米与糖藕，在满满一锅甜水里细细翻滚上数小时。谁说这三个小时的细炖慢熬，不是一段轰轰烈烈的传说。

   回看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很野蛮、粗暴。脚踩、手拔，嘴里喊贱卖。而藕，从烂泥塘到菜市场再到灶披间，任火煮油煎爆炒，做成香煎藕饼喷香扑鼻；做成酸辣藕片滋味下饭，做成梨藕汁清火润肺；做成糯米排骨汤滋补养颜，还有桂花糯米藕，还你一曲荡气回肠的藕断丝连。
  落到人间的藕，历经人间烟火，笑看五味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