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史上最悲壮的一次逆转

潇湘蓝

上古时期，五千年始，黄帝炎帝联手打败蚩尤，这个几乎被揩抹干净的不起眼的不知名的部落领袖，千年间，从未真正消逝过，默然中屹立为中华三祖之一。他让我想起莎士比亚的悲剧，那些极具悲壮色彩的英雄形象。

逐鹿之战，“成者为王，败者寇”。

逐鹿之战，是史上第一次有记载的战争。尽管被赋予无数诡异、神奇、不可思议的神话元素，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在今河北境内逐鹿之野发生的这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血腥鏖战。

几大部落各自壮大，同时向西发展，不可避免得延伸到一起，那些适于牧猎和浅耕的地带成了一触即发的导火线。这个时候的炎帝在农耕方面的先进技术和经验已经不能制约日渐强大的蚩尤部落。而蚩尤还擅长金属冶炼，他制作的“戈、矛、戟”威震四方，在那个还习惯于以木石为兵的年代，蚩尤的兵器可令人闻风丧胆。因而，与炎帝的争斗中，蚩尤几乎是战无不胜的。

《逸周书· 尝麦解》：“蚩尤乃逐帝，争于逐鹿之阿，九隅无遗，赤帝大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于中翼。”

蚩尤的强悍和不断进取令炎帝不得不向另一个部落妥协，寻求庇护与帮助。这便有了“阪泉之战”蜘丝马迹。这场战争记载不多，留给人想象的余地却如此微妙。炎帝和黄帝上演了一场温文尔雅的文斗。曲水流觞般的闲雅，杯酒释兵权的豪迈。两人相对而坐，论文论农、论国事论天下，斗智斗勇，直到阪上的水全部注入黄帝身边的池中，炎帝认输，将部落和子民悉数交予黄帝，只请求血洗蚩尤，一报战败的耻辱同时避免进一步的灭族。而战胜勇猛无比的蚩尤部落，也成为黄帝唯一的心愿，这不亚于一场你死我活的世纪大战，无论谁赢，华夏民族都会在这一片和煦的晚风中从野蛮迈向文明时代。

只是，后来，我们才知道，黄帝开创的还有一个千年魔咒“成者为王，败者寇”。

蚩尤战败，终结“尚武”精神。

开始，蚩尤与黄帝之战一样是不可抵挡，所向披靡的。黄帝九战九不胜，三年城不下。不能力敌，便召集各地诸侯以及天神助其破之，蚩尤久观天象，熟悉农耕，风调雨顺之余与风神、雨神自然交好，呼风唤雨，招手即来，与黄帝请出的旱神不相上下。一时间，天昏地暗、杀声震天。

而蚩尤最终的战败，黄帝的反败为胜，不是天神的帮忙，而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源于科学技术上的一大进步：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指南针。蚩尤部落的金属装备在一片大雾中迷失了方向，戈向何处挥，矛从哪里刺，戟与何处战，乱作一团的苗蛮完全失却了战斗能力，黄帝部落则凭借着风后发明的指南车，左奔右突，冲出迷雾，一鼓作气，全力追杀，血洗九黎。

战败的蚩尤被疯狂的黄帝部落身首异处，据说头和身子被远远隔开，相距甚远。许是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稍稍抵消一点点战神的威力。不仅如此，九黎三苗也被活生生拆散驱赶，四散到偏僻荒芜的不毛之地。然而，战神的煞气是很难根除的，以致于后来黄帝还采用蚩尤的画像用来鼓舞军心和恐吓敌人。

即便如此，那一段人类之初的尚武精神早在上古时期就终结了。

血染的枫叶，蚩尤冢千年缅怀中华始祖。

从汉代石刻的影像中看，蚩尤的模样犹如舞动的小丑。但局部的细节刻画却是令人震慑的。眼珠子暴突，身体圆硕，腿部的肌肉敦实有力。全身布满兵器，头上长着牛角，额头箍着铜条。左手戈、右手矛，更吓人的是脚上的兵器，一如铁锥子，一类钉耙。可以想见，今人所勾勒演绎的神魔形象，大概就是源于这位被铜头铁额、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八肱八址的蚩尤形象吧。

蚩尤生前人身兽面，三头六臂，手持各种利刃，活像个战争狂人。死后，却有很多动人的传说。比如，那荒山上的每一片嫣红的枫叶，都是蚩尤的斑斑血迹染成的。比如，秦始皇东游，刘邦起兵，都要去先礼祠蚩尤。再比如，他的部落虽被遣散，子民们则感激他在农耕、天文、历法方面的先知与成就，蚩尤冢、蚩尤祠堂、蚩尤广场，林林散散，礼遇千载。

上古时期，最悲壮的一次逆转。

黄帝和炎帝的最终胜利让后人从此以炎黄子孙为傲，他们的形象经过历年历代不断完善，愈加的慈和、祥瑞、如高山仰止，如水般柔韧。而战败的蚩尤却脱不了野蛮凶悍、人身兽面的丑陋模样。甚至于姓氏都是那么令人不屑一顾。在我看来，蚩尤虽然未被冠以帝王的尊称，但从来没有一个有识之士质疑他为中华三祖的崇高地位。上古时代的蚩尤，有着强健的体魄、智慧的大脑、和部落子民生息与共，同创美好未来的宏大志愿。看到这位骁勇异常的战神，我会联想到欧洲那些恢弘的建筑物上，或者主题雕塑中，那些体格健美、充满力与美的，智慧、勇敢、悲壮的英雄形象。

假若蚩尤战胜了黄帝，假若由他统一了华夏，五千年的历史又该如何书写呢，也许我们的文化中会少一些阴柔、写意、含蓄的成分，而多一些阳刚、写实、明朗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