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的童年故事，一座难忘的梦里水乡

                        ——我读鲁迅之《阿长与〈山海经〉》

                                                                文/严闻墨

读鲁迅的作品，心情一般都不会轻松，不仅是因为那带有绍兴方言而又夹杂古文的特点，读来拗口难懂，更是因为那让人不能立刻洞穿的深层寓意。虽然每次都可以拿“经典鲁迅思想”作为开启读懂鲁迅作品的金钥匙，但心头总抹不去一丝惆怅和疑惑。

直至有一天看了《阿长与〈山海经〉》，惊奇地发现了这样的一个鲁迅。全文朴实自然，却到处埋伏着笑点。整篇文章就仿佛在听他口述，自然无奇，却生动活泼。我甚至觉得鲁迅很诙谐调皮，但又不失坦诚。我不时地发出会心的轻轻的笑声。循着他对小时候这些经历的回忆，不得不让我啧啧赞其可爱。读罢合上书本，重新对着那个留着撇浓浓胡子的严肃画像，却又被那独行的沧桑溢满包围。

文章从长妈妈的身份和名字的来历说起，她是鲁迅的保姆，鲁迅平时唤她“阿妈”。但也有直呼她“阿长”的时候，这是因为她把鲁迅的隐鼠害死了。读到这里，伟大的鲁迅已离我很远了，但我偏被这个叫周树人的孩子吸引住了。尤其他那一声不怀敬意的称呼——“阿长”，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他对隐鼠的喜爱和对“长妈妈”的愤怒。接下来，鲁迅说了许多长妈妈令他不太满意的“缺点”，篇幅不多，但一个立体的“长妈妈”跃然纸上，看了让人忍俊不禁。

我们看看鲁迅先生是怎样给“长妈妈”画素描的：她生得黄胖而矮……我实在不大佩服她。最讨厌的是常喜欢切切察察，向人们低头絮说些什么事，还竖起第二个手指，在空中上下摇动，或者点着对手或自己的鼻尖。我的家里一有些小风波，不知怎的，我总疑心和这“切切察察”有些关系。又不许我走动，拔一株草，翻一块石头，就说我顽皮，要告诉我的母亲去了。

一到夏天，睡觉时她又伸开两脚两手，在床中间摆成一个“大”字，挤得我没有余地翻身，久睡在一角的席子上，又已经烤得那么热。推她呢，不动；叫她呢，也不闻……母亲听到我多回诉苦之后，曾经这样地问过她。我也知道这意思是要她多给我一些空席。她不开口。但到夜里，我热得醒来的时候，却仍然看见满床摆着一个“大”字，一条臂膊还搁在我的颈子上。我想，这实在是无法可想了。

面对这样一个“长妈妈”，鲁迅的“实在无法可想了”，应该就是我们常说的“无语”了。当看到这个“实在无法可想了”，我笑了。长妈妈虽是个没有文化的粗人，但懂得许多礼节和规矩。她要求鲁迅新年吃福橘说吉利话，人死了不能说死掉，必须说“老掉了”等等。除了这些，作为民间文化载体的“长妈妈”，还给小时候的鲁迅讲述关于“长毛”的骇人故事。然而这里我有些疑问：鲁迅是要写“阿长”与《山海经》，但这里为何要写这段从长妈妈品中讲述的她听来的“长毛”故事？发现文中有这么一句：“她之所谓‘长毛者’，不但洪秀全军，似乎连后来一切土匪强盗都在内，但除却革命党，因为那时还没有。”这样看来，在像“长妈妈”这样的百姓眼里，洪秀全军与土匪强盗差不多。因此鲁迅也不无担心以后出现的革命党也可能被她们当时土匪强盗一类，也暗示着中国革命之艰难。

当长妈妈吓唬鲁迅要被长毛掳去做小长毛时，鲁迅回她：“那么，你是不要紧的。”因为鲁迅认为，她既不做门房，又不是小孩子，也生得不好看，所以她一定最安全。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长妈妈的最安全的原因却是连土匪都不要她。谁料，长妈妈却没有就此认输，她的急中谵语却让眼前的小鲁迅惊异不已：“哪里的话？！”她严肃地说。“我们就没有用么？我们也要被掳去。城外有兵来攻的时候，长毛就叫我们脱下裤子，一排一排地站在城墙上，外面的大炮就放不出来；再要放，就炸了！”从此鲁迅反而对她有了特别的敬意，并且认为夜间睡觉占领多床都情有可原了。

但这种敬意终因隐鼠的死而消失。直到长妈妈一次告假回来后的一天，将鲁迅心里最念念不忘的那套《山海经》带了回来，高兴地说道：“哥儿，有画儿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

鲁迅这样描写自己当时的反应：“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被镇住了；赶紧去接过来，打开纸包，是四本小小的书……这又使我发生新的敬意了，别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她确有伟大的神力。谋害隐鼠的怨恨，从此完全消失了。”一个未曾读过书不曾认得字的长妈妈，也让我悉觉到了她那不寻常的神力，她不再是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只会干粗活、会制造“风波”的农村妇女。一套被她唤作“三哼经”的书却被准确地带到了鲁迅的眼前，长妈妈对“哥儿”用心了，难道她不可爱吗？

要说鲁迅回忆阿长是要感谢阿长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并非完全如此。阿长作为保姆，她并没有让鲁迅感受到保姆的温柔和细心，而处处表现出粗旷的一面。这也是让鲁迅“不太佩服她”的原因。但她又能做别人所不能做之事，给鲁迅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读罢整篇，一个可恨、可笑、可爱又可敬的“黄胖而矮”的长妈妈，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这不是小说中的人物，是中国那个时代实实在在生活在农村中的平凡人。鲁迅真实地刻画着她，并非要刻意抑扬什么。在这个如实的刻画里，我们也确实因此看到了这个可爱的长妈妈与她带来的《山海经》是鲁迅的人生旅途上一抹明亮的色彩，焕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芒。

我能读懂的就这些，关于还有其他的深层寓意，那就等我再长大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