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狐恋
(2010-12-01 20: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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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奇幻爱情故事 |
我叫九尾,是只小狐狸。我与罗刹女一起居住在深山野林,我们情同姐妹。
罗刹女自名罄桑,美艳不用多言。世人以罗刹来命名恶鬼,罗刹男皆墨身朱发,双眸碧绿;罗刹女却国色天香,堪为尤物。罄桑每月都要出山觅食,世间男子个个倾心于她,最后却命丧她手,为她所食,心和爱,所剩无几。
依在罄桑脚边,我总是看见她对月叹息:他们连如何爱人都不懂,叫他们如何爱妖?
我终于得道,幻成人形,虽不及罄桑倾国倾城,却也别有风情。罄桑替我欢喜,带我去山下游玩,学学做人的方法。
罄桑一路媚笑,引得无数男子倾情相望。我愿像她一样做一位罗刹女,这般永恒的生命,这般花容月貌。借由这皮囊寻找一份真爱,栖息于爱里,幸福一生,有何不可?
回山时我们穿过一片花野,那白色的细小花朵随风摇曳,花香清幽。我拂袖,不料水袖与那花叶纠结在了一起。我转身轻轻甩袖,回眸的刹那看见有人隐于花丛之中,静静地窥视我们。
罄桑拽拽我的衣袖,笑道,九尾,怎么了?
我摇摇头,挽起罄桑的手快步离开了。
这些日子我时常在山里和罄桑打闹,她教我如何做人,将女儿家那些麻烦的规矩说来道去。我暗暗等待,等待罗刹女每月狩猎日子的来临。
罄桑终要下山,她吩咐我不要擅自离开,若被旁人看破身份,毁了道行可就麻烦了。我深呼一口气,她终于下山了。我去了半山腰的那一片花海,我知道那里有人,自从上次偶遇后我便总在惦记着他,他是否在守候?亦或寻找?寻找我?亦或罄桑?
我猜得不错,果然有人,是一身形消瘦的书生。他白嫩白嫩的,是罄桑爱食的那种,隐在花丛里,眼里是掩不住的落寂。我笑得张扬,笑声随着花香一同掠过他的眉尾鼻尖。
他猛然站起身来,小声叫道,姑娘……声音低迷而温柔。
我遮脸媚笑,假装受惊,快步离去。
他跟随过来,一路“姑娘、姑娘”地叫着,可始终不敢快步上前,只是隔着这似有似无的距离呼唤着我。
此些行为,与我预想的并无差池,原来他们如此容易掌握。我将他引至深林之中,他还是傻傻地叫着,姑娘……姑娘……既不敢快步上来抓住我,又不愿意离开,只是紧紧相随。
我只好脚尖在地轻轻一转,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他跑过来,赶忙扶起我。我抬头看他,在这四目相接的刹那,他已沦陷在我心中。
我告诉他我是狐。我从罄桑那里得来诸多经验,若日后有了感情他发现我不是人类,那时吞泪弑夫很是麻烦,所以不如早早相告,若他不能接受,也只能让他祭我的五脏庙了。我道,公子,我若告诉你我是异类,你会如何?
他只是轻轻一笑,七分得意,三分畏惧,我早料到了。
我眨眨眼,早料到了?
是的,他道,一月前我在集市巧遇姑娘,已经倾心于姑娘了。我擅自跟踪姑娘,见姑娘相貌及言行举止非人间的那些庸脂俗粉,又见姑娘隐于林间,我想姑娘一定不是凡人。
我低头不语,微笑。
他顿了顿,又赶忙问道:姑娘是山中的仙女么?
我乐不可支,我也许算得上是狐仙罢?
罄桑不高兴我与他来往,更不高兴我与他海誓山盟什么的。她整日对他目露凶光,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再一块一块地吞掉。
晁自然不愿意靠近她,所以,我和晁便在花海之中盖了一间小屋。我们日间在花丛里嬉戏,夜里在小屋中缠绵。每每此时,他总要吻我的双眼,再低声告诉我,他爱我,爱到天荒地老。
我看着他的俊俏模样和双眼里含着的脉脉温情,我微笑,爱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美妙温馨,经久不变。
晁说道,九尾,我们离开此山,去凡间做一对普通夫妻吧?相爱相守,直至发白。我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当他沉沉睡去后,我起身,回到我与罗刹的居处,看见罄桑坐在树梢,远望那一轮圆月,满目苍凉,繁华落尽。罄桑,我轻声唤她。
她不答,目光在那轮孤月上,不曾回来。
罄桑,我再叫道。她回头望我,月光下,她眼角的泪痕,闪闪发亮。九尾,你回来了?她对我强作微笑。
我道,好姐姐,我此次来,是向你道别的。
告别?她听了,脸色骤变。
我与他,要做普通夫妻,离开此地……
万万不可!罄桑回望了一眼月光又转头继续对我说:你懂凡人么?你能给他他们想要的一切么?
我是妖,我就可以给他一切。
不!罄桑连连摇头,有一样,他最需要的,像我一样的神鬼罗刹可以办到,而你这样的凡妖是一定无法给予的……
什么?
孩子!
我知道这一点,而我却忽略了。我们可以相爱相守,却不能像凡间的夫妻那样,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我整日在他面前忧愁满面,他见了,几次三番问我为何。我摇头,不知如何说起。他坚持让我说出来。晁,我问你,你可爱我?
我对你的情意,上天可鉴,还需多言么?
可是晁,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爱你,我只要与你今生共相伴。
那……晁,若我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你还愿意与我厮守到老么?
我看见他的目光里掠过一丝难色,然后他沉默,我低头。正当我要告诉他,我和他缘分已尽的时候,他不由分说地拥我入怀,轻吻我的双眸,低声道,我爱你,直至天荒地老。
我和晁离开,罄桑来送行。她不悲不泣,只是紧握我的双手,不肯放开。
罄桑……我面露难色。她看着我,俯身在我耳边低语,九尾,我会一直等到你回来。
罄桑,不必了,也许我,再也不会回来。
她摇摇头,伸手过来抚摸着我的脸,黯然道:九尾,你再听我最后一句吧?
我低头不语。然后罄桑再次俯在我耳边道,九尾,世上的任何东西,都好得到,只是或多或少,唯独这纯粹而永恒的幸福,遥不可及。
她说着,竟带着哭腔。然后,她连同她手心里的温度,一同在我面前消失。
我们在一个小村落里居住下来,晁说他不放心带我居住在城里,他担心我被繁华世界里那些浮华之事迷去了心智。
我笑。他总是一副看守人的模样,传统而保守,可他终究不是我的囚笼,若不是我心甘情愿,谁又能抓住我?这世上之事,除开真情,谁又能真正守住一个人的身躯灵魂。人,总是不懂此些真相。
我确实甘心沉迷于他的怀抱,与他在这纯朴的地方生活下去,我有模有样地坐在房里刺绣,他隔段时日入城卖字画,赚些小钱。
他每次都记得带些胭脂发钗来,之后替我梳妆,发丝一缕一缕在他指间淌过。他总是陶醉着轻轻地叹,九尾,你真美!我看着铜镜里映着他一脸满足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他总是如此怜爱我。
一日,他说,九尾,我又要入城了,一边说着一边为我盘起发髻。
我微笑道,你早些回来,路上别太累子,看你,都有白发了。
好的,九尾,来,这个给你。我转过身,他在我的手心放下了一块无瑕的白玉环佩。
他说,这玉如同我对你的爱,永远完美无瑕。
我微笑起来。
晁入城半月不归。我的等待已经超过了极限,晁去了何处,为何久不回来?
我决定去找他,入城。城市里车水马龙,四处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颜色。
恰是此时,街道的尽头忽然冒出些官兵,一脸蛮横地喝斥行人让道,喧哗的闹市忽然安静下来。随之出现的是马车声渐近,不小的排场,一顶八抬大轿在这队伍之中。
有妇人小声交头接耳:知府家的姑爷呀……听说是入赘进去的……是啊是啊,这可是乘龙快婿啊……很快就平步青云了……还听说只是个卖字画的呢,不久前才到这的……
刹那间,我的白玉环佩忽然掉落,那声音异常清脆,将我从那对话中拉了出来,我低头一看,白玉未碎,然而心中却仿佛有着零落声响——我心已碎。
我暗暗地唤来一阵微风,吹起那轿帘,轿中之人,果然是晁。
我隐身尾随他,进了他的府第,进了他的书房。我并不想哭,因为狐是不常哭泣的。晁见我沉默不语,伸手想再搂我入怀。我侧身躲开,泪花难敛。我道,为何如此?你为何恋上了这繁华富贵?权力金钱已收买了你么?
他看着我,眼睛里依然满是温情。九尾,他终于开口,你听我说吧。然后他陡然音沉道,是我不是,负了你一片痴心。
此语一出,我立刻把持不住。我怔怔地看着他,狐不会流泪,我只能安静地杵着,任由百感堆集在心,百年来我第一次明白狐这小小身躯承不下这爱字带来的巨大悲伤,痛由心生地膨胀着膨胀着,仿佛要由内至外地将我撕裂!
他低头道,九尾,我仍爱你,这爱是永远,然而……
然而,然而抵不过金银满地,抵不过仆佣成群,抵不过儿孙满堂么?我淡淡道。此语一出,我心空空荡荡。
九尾,我已生白发,你却永远活在这青春中。九尾,我抵不过的,是世俗之心。他黯然道,我只是凡夫俗子,承不下你隆重的爱,我……
未等他说完,我便消失在那摇曳的烛光下。他的话已不必再听,结局既定,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区别。何必学人苦恼,硬将情丝久久缠绕,倘若无力回天,不如心甘情愿恨他一恨,让自己多年情感,不至于付诸流水。千不该万不该,是事后还要亏待自己。
我回到山上,两人曾经欢娱的小屋仍在,只是里面所有细碎都蒙上一层尘埃,人处于世,何处不染尘埃。我不免又一次失落。
再回去山间洞穴,罄桑不在。里面竟都是那些女儿家喜欢收集的细软,胭脂铜镜木梳银钗,罄桑以前从来不用这些的呀?
听见脚步声渐近,很沉,一声一声不像是罄桑那样轻盈的身体。我问道,谁?
九尾?九尾?是九尾吗?
果然是罄桑,寻声望去,看见她站在洞口,样貌依旧,摇摆不定的站着,挺着大大的肚子。
她眼里是掩不住的哀伤,对我说,你走了,我以为还可以再相信一个人,结果又是如此。说完,简单一笑,好不凄凉。只是这次,实在付出了太多,爱——太奢侈!
我泪湿脸颊,其实你早已说过,他们连如何爱人都不懂,叫他们如何爱妖?
孩子一满月,罄桑便忍痛将她给了一户没有孩子的普通人家。我们用红绸写着孩子的名字,敛芒。名字是我和罄桑合取的,总以为不能为妖,做妖太超脱,看透一切反而没有做人那么凡俗的快乐,不如闭敛光芒,简简单单为人,终此一生。
回到和罄桑一块的日子,山林间,花海里,自由自在。也曾随罄桑一块下山,和她一起美餐一个男子。他们都会说爱,他们都很年轻。然而,我和罄桑从不给他们机会。
偶尔,我手抚白玉,这冰凉一片让人微微颤抖。忽然手指忽然停在白玉环佩上,才发现这好端端的白玉也出现了一小块缺口,缺口带着泥土色泽,让人暗暗失落。
果然,如他所说,这玉无瑕,曾经完美无缺,可是不可跌撞,轻轻一跌便携来了世俗痕迹,并且,永无法还原。
我终于得道,幻成人形,虽不及罄桑倾国倾城,却也别有风情。罄桑替我欢喜,带我去山下游玩,学学做人的方法。
这些日子我时常在山里和罄桑打闹,她教我如何做人,将女儿家那些麻烦的规矩说来道去。我暗暗等待,等待罗刹女每月狩猎日子的来临。
他只是轻轻一笑,七分得意,三分畏惧,我早料到了。
罄桑不高兴我与他来往,更不高兴我与他海誓山盟什么的。她整日对他目露凶光,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再一块一块地吞掉。
晁入城半月不归。我的等待已经超过了极限,晁去了何处,为何久不回来?
我隐身尾随他,进了他的府第,进了他的书房。我并不想哭,因为狐是不常哭泣的。晁见我沉默不语,伸手想再搂我入怀。我侧身躲开,泪花难敛。我道,为何如此?你为何恋上了这繁华富贵?权力金钱已收买了你么?
我回到山上,两人曾经欢娱的小屋仍在,只是里面所有细碎都蒙上一层尘埃,人处于世,何处不染尘埃。我不免又一次失落。
孩子一满月,罄桑便忍痛将她给了一户没有孩子的普通人家。我们用红绸写着孩子的名字,敛芒。名字是我和罄桑合取的,总以为不能为妖,做妖太超脱,看透一切反而没有做人那么凡俗的快乐,不如闭敛光芒,简简单单为人,终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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