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寸”的烟斗
(2009-09-16 13:3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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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岁月 |
分类: 情溢小城 |
乌云密布的空中,偶尔夹杂着闪电,忽又猛的刮来一阵大风,将那如棉被的乌云卷成波浪,滚滚而来。这是一个清爽的夏季,小院温馨如昨。
何谓“大三寸”?它是萍儿对其小脚外婆在心里的温暖称谓,虽然从未敢喊出口。萍儿的外婆是一位生在旧社会,又赶上新时代的老太太。外婆的脚本来并不小,因为被裹了,永远也就无法伸展开了。可相对于三寸金莲而言,它似乎又偏大一号,故称为“大三寸”,萍儿在心里这么骄傲的诡辩着。
下过雨的小院,看上去显得宽敞许多。这是一个地势相对较高的庭院,四周围着的铁栏杆,被漆成了棕色,整齐又透气。栏杆下面是大块的石头砌成的围墙,由于院子与围墙顶部是在同一水平面上,因而,站在院中,只能看到铁栏杆。此时,雨水正哗哗向四处流淌,地面上积不住一洼水。下雨的日子,“大三寸”喜欢坐在炕上,盘着腿,含着烟斗,一双蓝布胶鞋整齐的摆在墙根,那一定是个伸手可及的地方。鞋是干的,没有沾染一点雨水和泥。
好奇心驱使下,萍儿曾仔细研究过那个烟斗,黄铜凿刻的大头,木制的细身子,凑近了,嗅出了浓浓的烟油味。如果,试着去吸上一口,随之就会被呛得眼泪直流。外婆微笑着接过被抛回的烟斗,皱纹在脸上荡漾开来,一口整齐、洁白的假牙仿佛从未沾染过烟渍。这是一位喜欢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的老太太,那副假牙每天都会在傍晚时分被取下,刷得干干净净后,浸在了专用的小茶缸里。
每当烟斗被点燃的时候,“经典”的老故事就会同时上演。 “山上有只大白羊,不知道是谁家的,吃草的时候被一位打柴的人发现。他牵住了这只羊,羊跟着他一起下山了。”“那一年闹饥荒,全村的人死了很多。来年的时候,迎来了大丰收,小米面做的饽饽堆满了炕头,结果,吃啊,吃啊,又撑得死了很多人。” 外婆停顿一下,将烟斗在烟灰缸上轻轻的磕了磕,然后继续猛吸上一口,仿佛要将那烟吸入深不见底的大峡谷中,然后,又轻轻的吐出一部分来。
外婆的手指长得修长、指甲丰满又匀称。除了食指有些微微发黄外,整个手上却看不到岁月的艰辛和劳苦,也许岁月的痕迹已经被深深的盘绕于背后那黑白参半的发髻里。
萍儿从母亲那得知,外婆从三十多岁就开始守寡,那从未谋面的爷爷,似乎遥远得如晨曦时挂在空中的月亮,单薄又惨淡。外婆自从爷爷去世后,一直未嫁。烟斗也是从那时开始,从未离开过视线。外婆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将五个子女抚养成人,又千挑万选的为子女找到了各自的归宿。可是,等到她年老体衰的时候,却只习惯住在她那小女儿的家。众所周知,外婆的小女儿家是其五位子女中最不富裕的,可是老人却偏好这粗茶淡饭。
外婆去世于八十年代,和大家告别于这个小院的一间屋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撕心裂肺的哭喊,萍儿在那一刻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那颗幼小的心灵,一时无法接受离别的凄凉。唯有母亲那张平静的脸,能令她感到稍许的安慰。于是,她偷偷的躲在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在那黑暗又狭窄的空间里尽情咆哮着,同时,又用那颗受伤的心,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她那位慈爱又熟悉的 “大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