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禅寺第五天。

    一早起来，我换了自己带来的衣服，头发也由马尾变成习惯的只束顶发。右室赞：象个小仙女。左室：她本来就仙风道骨。右室：穿你们那套衣服就没人说是仙女。我说你俩快点收拾吧，都是仙儿。

    这衣服是麻料，舒适飘逸，里外三层，也还清爽透气。一走路就衣袂飘飞，能体现出行如风。大殿礼拜时，一时忘了这是长衫，被自己绊了一下。般若堂打坐也好，能盖住脚，感觉比较优雅。之前那位女士讲套装不合格，虽有失偏颇，但事实上传统服装的确是以长衫为尊的，小衣襟、短打扮是干体力活儿时穿的。

    早课站着听诵楞严咒时，后面咕咚一声，有两位居士架着个晕倒的人出去了。后来听右室讲，她也一直跟着，送到其宿舍，掐人中，帮助缓解。后来去般若堂拿了几片姜，给师父说，赞许地笑了。寺里没有医务室，中午方丈探望后安排车送到山下医院了。这下我们房间的三个人都算做了好事了：我安置五只小鸟，左室喂养一条狗，右室帮助一个人。表扬了一下我们这个小集体，总结：不说话，必须说的时候控制音量，就啥事儿没有。

    同室几天来相处不错，第一天来的时候宿舍里很多之前留下的不卫生，我就说等我们离开时，这个房间一定要干干净净的。三个人平日里都能够自觉打扫卫生。每天晚上我都是等她俩洗完澡，最后一个洗的，好歹就到半夜才睡了，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她倆还是羡慕“精力真好”。

    我觉得在这里呆着乍短还长，短是觉得很受用，竟然一晃就快离开了，长是早起晚睡，一天抵得上平常的两天。

    其间也发生可笑之事和小摩擦：左室有些神经衰弱，睡着就睡很沉，睡不着就乱翻腾，发出响声，右室就会质问她“你白天打坐晚上不困了是不是？”。而右室的手机设了振动，到万籁俱寂的子夜还是振声不断，之前问过她说是隔壁的或楼下的，她晚上是带耳机听着瑜伽课入睡的，也不觉得。后来我们分析这声音不可能是隔壁啊，隔壁有人听到这屋说话声还来敲门不愿意来着，又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房间里的这个声音呢？楼下更不可能，我们都听这么清楚，隔壁的还不早就去找了。听着还是右室的手机响，让她检查，果然破案，是她微信的提醒声音为振动。左室的手机充电器找不着了，开启智子疑邻的模式，但我们俩的手机都不是一个品牌型号，根本也用不到她的，她也用不成我们的。我提醒她是在茶会后不见的，是不是收到哪里了，说都找遍了，最后在茶具包里找到了，茶具一直没收进去，放桌子上。我带过来四件同一款不同颜色的亚麻衬衫，在南昌左室就要买一件，这几天就穿破了，很不愿意，非说我自己的比给她的质量好，我说送你件衣服，你白穿了几天，还有啥说的？也是奇了，我的还是簇新的，她拿去故意扯也扯不动，她是喜欢那质地，白天也穿，晚上也穿，汗腐蚀加运动撑加揉搓毁？这换下来的居士服她先泡到盆里，哗哗快洗完了，发现裤兜里有纸巾，是我故意留的以免混淆，才觉得不对劲，竟然洗错了，我还提醒过她我的是整套挂一个衣撑上的，她的是上衣裤子分两个撑子挂的。她也笑了：这有福不在忙，还想着自己先洗，还是该谁的是谁的。更可笑到收衣服时，她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嘴里还念叨着“ 你的衣服你自己收啊”，又不由自主地错把我的给收了，那个笑！现世报，哈哈。右室抽空就拿着瑜伽垫出去修炼了，我们一看瑜伽垫不在，就知道她去哪了。而且发现这几天她没正经吃过几餐饭，说是要断食，身体不需要那么多营养，可是一回宿舍，晚上也要大吃零食，还不承认是饿了，说不是为了胃口，是为了口味。劝她至少吃一顿正餐吧~除了这些个琐事，说话都是不离禅修道法的，当然如果谁提了其他的话题，比如要谈论私事，都被我扼杀到萌芽状态，她俩愿意交流的，我也不参与。

    今天的行香渐入佳境，走起圈子来，状态很好，特别是首次走了最里圈，转速很快，如有轻功。走大圈时，维那师好几次将我前后左右的人都拨走了，扫清所有障碍，他自己走在我前面，眼角往后扫着，把队伍带好了，才出列。走得特别带劲。

    当天法课是妙吉法师讲中观论，和果颖法师一样，也是带着笔记本电脑，不板书的。罗列了很多类观点，有的说，有的说，有的说……有人提问都是有的说，那法师怎么看？好似也没有什么答案。我们现在也是空的，在妄想中吗？当然是妄想!怎么学中观论呢？哎呀，你怎么学呢？失传一千多年了！众皆笑，左室快笑喷了。又说几乎没人会讲~我参这个话头意思法师在会讲之列的凤毛麟角。果然，后来说月中在青原山净居寺连讲15天，只要听，就会明白。有人问如何一步一步地修，法师答道理没有次第之分，是一步到位的，修行才有次第，自己慢慢修~有的问说了很多其他教法的问题，不是说不言他人过么，说中观论就是这么个体系，主要是破，连佛教本身都破了，不是一般认为的评价。反正是很快，讲的人也没空多答，听的人也没空多问，正如法师所说：不是不空，是空不掉，你知道饭是空的，你不还得吃饭？

    这个云居山倒是应了缘，昨天右室还问我知不知道，去没去过，今天又听到多人多次提及。课间几位居士围着的一位和尚，后来得知也正是青原山净居寺的方丈，在般若堂站香时给我们做了开示，山西省佛协副会长，宜春佛协的会长妙安法师。几位老居士热情地给我介绍如何去净居寺，离南昌很近~我们返程票都订好了，这15天一时也安排不了，以后再去喽。

     几天下来，法师们的个性也都有了鲜明的展示，几位班首都是各大寺院的方丈呢，据说也是难得请的。有的温和，有的诙谐，有的严肃，有的豁达，有的细致，有时也会交叉混合的，有时很愤青，有时颇秀逗~语录：说出家人是没本事啥也不会才当和尚，你们干那些事我们做起来也不差。说娶不到老婆才出家的，我们师父们个个英俊潇洒，会讨不到老婆？师父们还没下座，你们的小脚可放下来了？跟个圈子怎么这么难？急什么，要下来帮忙做事？人都去哪啦？头两天地上都坐满了，现在座位都有空的了。把披的拿下来，这里不是表演模特步的。把袖子放下来，不要搞特殊。看这起字喊得多响亮，真是发心了。有人说将来退休了来这里养老，说句你不爱听的，不要说百丈寺不是养老院，就是那时候寺院还在，你还能不能来，都很难讲。能进来禅堂的都是上上因缘~

     法课后有位法师通知报名统计人数，人多了就请大和尚统一做个皈依仪式。之后在长廊上又碰到他和几位女生耐心解释“皈依的好处很多的”~斋堂吃过面条，我们的领队也特地跟我和左室说这个事儿，我问你都皈依几次了？答可以反复皈依。我说自性皈依，他说这都是自性。我说不参与了，说都报上名了，他夫人说去把名字划掉，问左室，说不皈依了，她就往客堂去了。领队当即撂下我们，对一位同学说“来，咱接着讲刚才那个问题”，几个人径自往栏杆去了。回房间左室就有些忐忑，恐怕这事影响和领队的关系。问以前皈依的算不算？怎么不算呢，就好比入党，加入一次就行了，还要加入多少次啊。当时互相都没有随顺，相信彼此这点胸怀还是有的，纠结不过，你再去报个名，也行。反正我是三无：无党派、无教派、无门派。

    自由活动时间是在寺内小游，主要就是在本焕塔附近。发现里面有个历代过化高僧塔，上面好多鸟粪，摘俩大叶子当扫帚，扫干净了。抬头见穹顶设计别致。应无所住的石碑旁一堆砖头，即视感是房子拆了没地儿住，其实是正在盖，还有正在忙碌的工人们，一座房屋已搭起框架，初具雏形。后来听方丈介绍这是本焕纪念堂。

     转了一圈，又回到那条坡道上，碰到方丈了，手里拿着香板。站到路侧，方丈立掌问讯，继续巡山了。还真巧，看到方丈接着就是方丈室、禅堂，这几天都没见在哪儿，今儿全了。

    应无所住，《红楼梦》中《听曲文宝玉悟禅机》那段，黛玉有言“无立足境，方是干净”，同此意。

    中观，无左无右无谓中，非有非空非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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