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平壤

[清]黄遵宪

黑云萆[1]山山突兀，俯瞰一城炮齐发。

火光所到雷[石+宫][隆+石][2]，肉雨腾飞飞血红。

翠翎鹤顶[3]城头堕，一将仓皇马革裹[4]。

天跳地踔哭声悲，南城早已悬降旗。

三十六计莫如走，人马奔腾相残蹂。

驱之驱之速出城，尾追翻闻饿鸱[5]声。

大东喜舞小东怨[6]，每每倒戈飞暗箭。

长矛短剑磨铁枪，不堪狼藉委道旁。

一夕狂驰三百里，敌军便渡鸭绿水。

一将囚拘一将诛[7]，万五千人作降奴。

（选自《人境庐诗草》卷八）

【作者简介】

黄遵宪（1848-1905），字公度，别号人境庐主人，广东嘉应（今广东梅州）人，晚清诗人，外交家、政治家、教育家。光绪二年举人，历充师日参赞、旧金山总领事、驻英参赞、新加坡总领事，戊戌变法期间署湖南按察使，协助巡抚陈宝箴推行新政，被誉为“近代中国走向世界第一人”。工诗，喜以新事物熔铸入诗，提倡“诗界革命”，主张“我手写我口”，有“诗界革新导师”之称。著有《人境庐诗草》、《日本国志》、《日本杂事诗》。

【注释】

[1]萆：同“蔽”，隐蔽，遮蔽。形容日军攻势凶猛，像黑云一样压过来。

[2][石+宫][隆+石]：石落声。

[3]翠翎鹤顶：翠翎，孔雀的尾毛。清代区别官员品级的用孔雀羽做的冠上花翎。鹤顶，鹤的头顶，色红。指清朝大官的顶戴。清代丘逢甲《海军衙门歌同温慕柳同年作》：“衙门循例保将领，翠翎鹤顶何翩翩！”此指左宝贵身穿黄马褂朝服，顶戴整齐与敌作战。

[4]马革裹：用汉代伏波将军马援“马革裹尸”典故。

[5]鸱：鹞鹰。此句是说清军被日军追击，有恐惧感。

[6]大东喜舞小东怨：语出《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小东大东，杼柚其空。”指周朝是东方大小诸侯国对周王暴敛的怨愤。此处的“大东”喻指日本军队，“小东”喻指朝鲜军队。

[7]一将囚拘一将诛：叶志超被革职拘押，卫汝贵被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