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沙漠的很多区域都被现代化改造了，我本想避开大路，走未开发的原始路线，但大片的沙地都已围封成农田。沙漠里间隔有一些小村庄，沿途偶尔遇到的当地人都骑有摩托车，他们诧异地看着我们，大概在想：都什么年代了，这老外还带着骆驼？后来村民们告诉我，以前他们依赖骆驼是因为水源很远，要走十几千米取水去，但现在取水的地方都铺设了管道，用水很方便，很多家里都购置了摩托车和拖拉机，被誉为“沙漠之舟”的骆驼已经在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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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毒辣的太阳烘烤着脚下滚烫的沙子，像一个火力全开的烤炉，360度全方位加热，把我们身体里最后一分精力都蒸发殆尽。第一天走了差不多25千米，天黑时冈帕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准备宿营，我躺在沙丘上，一动都不想动，体力严重透支。躺了差不多1个小时，我才勉强缓过来。冈帕大叔正乐呵呵地唱着歌，为大家生火做饭，他忙忙叨叨地倒腾那几个锅碗瓢盆，还用石头垒了个简单的灶。做好端来一看，白米饭加咖喱茄子。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吃到像模像样的一顿饭，大伙儿都吃得特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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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两天，冈帕大叔一路教我们如何指挥骆驼、如何固定行李、如何辨别路线和找水。有他在，我心里就有底了。

我们基本上每天6点日出时起身，收拾妥当后7点出发，走到11点，找个阴凉地停下休息。这个季节的塔尔沙漠，太阳直晒下温度都在45°C以上，无法长时间行走。即使躲到稀疏的树阴下，吹来的风也是热气逼人，我们难以入睡，只能闭眼养神，保存体力。休息到下午4点多再继续走到晚上6点左右，赶在天黑透前扎营，始终保持着这个作息规律。

在沙漠里最要的是什么？方向和水。

我们出发的前几天，大家不太适应，体力消耗又大，喝了不少水，到第3天，我突然意识到带来的水不够了，每个人就剩大概1升水，而下一个能补充饮用水的村庄还遥遥无期。我们拼命省着喝，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大家都只剩下了最后一点水时，一个小村庄出现在视野。

村里有一个自来水龙头，我们兴奋地冲洗脑袋，又一口饮尽小卖部买来的冰镇饮料，真是畅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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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除了沙丘就是戈壁，我们逐渐习惯了高温下的苦行，但摄影师孙阳有意见了，他“想要吃肉”。这几日的晚餐都是冈帕大叔做的米饭和咖喱土豆或茄子，但连续四五天都吃同样的东西，让一贯爱吃肉的孙阳受不了。每经过一个村庄，甚至每见到一个当地人，他都会问：“有鸡吗？”在如此荒凉之地，偶尔能看到有人养牛养羊，却从来没见过养鸡的。但执着的孙阳依然锲而不舍，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一个小村子里花600多卢比（约70元人民币）预订了一只鸡。当时已临近中午12点，连冈帕大叔都热得有气无力的，但孙阳不顾高温风险又独自走了1000米，抓鸡时还上蹿下跳颇费功夫，但看着得意洋洋的他，那表情就跟小孩得到最心爱的礼物一样满足。

当天晚上，孙阳亲自操刀上阵为大家烹制鸡肉。经历了5天的烈日灼烧和100多千米的艰难行进后，这可能是我有生之年吃过的最好吃的鸡了。

翌日，大家出发时好像格外有精神，大家前一分钟还在开玩笑说一只主动跑来跟着我们走的小黑羊是王蓉变的，后一分钟天气突然就开始变化，大风乍起，远处的天际有黑压压的乌云压过来，云层中的闪电也隐约可见。

一路上天天被爆烤还经历过惊险的断水危机，可以想像我们感觉到风中的水气和雨点时多么开心。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盼望过下雨，虽然短暂，但这场大雨让我们受益匪浅，酷热的温度明显降低了。

晚上，我们扎好营地吃完饭，到附近村庄给电池充电，在返回的路上突然又开始下雨，基本上每两三秒就会劈下来一道耀眼的闪电，跟中午的阵雨不同，这是一场沙漠中的暴风雨。

很快，大自然的威力开始肆无忌惮地显现，硕大的雨点被狂风横着刮过来，席卷而来的沙粒和尘土，让我们的帐篷一时岌岌可危。大家赶紧冲出去加固帐篷，把四个角用石头固定好，把最重要的设备集中放置……此时，我们的头顶上电闪雷鸣，四下里漆黑一片，只有凄厉的风声和雨点打在沙地上的响动，金属支架会不会引来雷电？会不会有龙卷风把一切刮走？会不会有蝎子毒蛇钻进营地？谁也不知道，我们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熬过这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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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这次让我感触良多的徒步旅行接近尾声，第8天时，我们距最终目的地巴默尔只剩下20千米，即将走出荒芜的沙漠进入另一个繁忙的城市，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查到巴默尔往南5千米有一个很大的沙丘，就马上给王蓉打电话，告诉她：“你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完成最后的这段旅程，感受沙漠的魅力。”

如约和王蓉汇合，我们找到大沙丘，王蓉奋力地爬上顶端，虽然爬沙丘的难度和我们8天的徒步不可同日而语，但对她而言，亦是十分艰难。但看到她“登顶”后被我们用沙子埋起来时的快乐，还有当晚她看到浩瀚星空时的震撼，我也十分满足。这独一无二的体验，想必会让这个姑娘始终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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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完沙丘后，等待我们的还有一个意外惊喜：沙丘另一面有栋特别精美的宫殿式建筑，打听后得知是家高级酒店。我们苦哈哈地在沙漠里走了一个多星期，何不适当奢侈一下犒劳自己？翻了翻钱包里还有点钱，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到了酒店。门口的保安目瞪口呆地瞧着我们牵着骆驼大摇大摆往里走，经理和工作人员热情地欢迎我们，骆驼们毫不忌讳地在干净的庭院内连撒带拉，这场景让人忍俊不禁。

最后，如何处置Asil，我颇费一番脑筋。我原想把Asil卖掉，但一路走来，我觉得冈帕大叔格外喜欢它。他从Asil 2岁起养到16岁，感情深厚，每次喂食都给它“开小灶”，休息的时候，他还会仔细检查它身上有没有蜱虫，给它做毛发清理。我们买下Asil时，他就掉了泪，现在知道我们要进城卖掉它，他又哭了。

我实在不忍心把Asil卖给别人，恰好这时酒店老板的一个朋友查验了Asil的牙齿和眼睛，说16岁的骆驼只能再工作4到5年，卖不到好价钱，而且城里现在也没人买。于是，我又问冈帕大叔能否把Asil买回，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我们恋恋不舍地把冈帕大叔和Asil送走，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突然心生感伤：这几日我们相伴同行，生死与共，而现在，他却要孤身一人走。但这就是他的生活，他属于这片沙漠，属于他最真爱的骆驼。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带家人再来拜访他，希望那时还能再和他们一起在塔尔沙漠上观日出日落之壮美。

文章来源：《世界知识画报》World Affairs Pictori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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