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回婆婆家，收拾房间的时候在沙发垫子下偶然瞥见了那条黄白格子的布袋子，那是婆婆的布袋子。心突然温暖起来，眼眶也不禁的潮湿了。
物是人非，婆婆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不知为什么，捧起那条布袋子，似乎还能触到婆婆的体温，反复依稀可见婆婆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婆婆的布袋子比女儿年龄还大，也远远早于我来到这个家。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物品，许多人家有这样的布袋子。贤惠的主妇用家里剩余的布头子自己缝制的，有的人家还用各色布角拼凑嫁接，是塑料袋广泛使用前主妇们出门必备的包装物。
婆婆的布袋子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时候我婆婆家妈妈家两边跑，让两边的老人帮着带孩子。每一次去我妈妈家，她抱着我的女儿送我出门，我拎着装满衣服尿片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跟在后面，直到我们上了出租车她才回家。她不是个喜欢多话的老人，也不是一个喜欢玩乐的老人，只有见到孙子孙女话才多点，而孙辈们长大了她似乎又不怎么说话了。总记得女儿还在襁褓中时，只要我们回家来，婆婆开了门总是满脸笑容的拍拍手接过孩子，嘴里还不住的念叨“我小宝宝回家了！”那样的喜悦那样的欢喜真的无以言说。有时候我在房间里听见客厅里婆婆逗着不会说话的女儿，自言自语的，到了忘情处还自顾自的哈哈大笑，其情其景，叫人想起来不免有点潸然。仿佛就在昨日。
婆婆实在是一个勤劳节俭的人，一生都没有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婆婆又是一个清秀的女人，她年轻时的相片常常叫我们几个做媳妇的汗颜，真的是秀丽端庄。老了的婆婆清爽干净近乎有点威严，总让人无法亲近。其实每个子女都知道他们的母亲这辈子一点福也没享受到，却也无法和母亲亲昵，连长大了的孙儿孙女们也不和奶奶撒娇，都有点掸于她的冷漠。
婆婆一生育有四个孩子，其中三个儿子都是接踵而来的，间隔一两岁，可见当时的婆婆有多辛苦。偏偏婆婆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人，所以她总是有洗不完的衣服。孩子们小的时候，又是公公喜欢玩乐的年龄，常常将一群狐朋狗友唤到家中吃喝赌牌，所以婆婆又总是烧不完的饭，中餐吃完了，打牌的人还没走又得张罗晚餐的菜了。婆婆很顾及公公的面子，那时候公公好歹也算是一个领导。只有儿子们不听话在外面惹事回来肯定会遭到痛打。常听老公说小时候被母亲打骂的事，想想这要是换成现在的女人家里不天天打架才怪呢！凭什么在外辛苦工作了一天的女人回家还要干这干那，而男人还隔三差五的呼朋唤友来家里吃喝玩乐？那时候的女人真的是带薪的保姆，家里家外的累。可能是我自己愈加的成熟吧，对于婆婆的后来冷漠的个性我倒是能体谅的。
在我的记忆中，每天早中晚看完新闻和天气预报婆婆都要出门散步，几乎是风雨无阻。除了做饭，散步是婆婆退休后不多的嗜好之一。回到家不是整理衣物，就是清洁家里的卫生。虽然婆婆家没有装潢，却总是一尘不染的，甚至于厨房的门窗也没有一点油烟。婆婆家从来不买拖把，所有的拖把都是婆婆用穿旧了的衣服自己撕成条捆扎起来的。她不喜欢用洗洁精洗碗，总是用洗米水留着洗碗，洗出来的碗非常明亮光滑。
婆婆还喜欢养花，她种花从不用化学肥料，用的都是些小鱼小虾的头啊尾啊等生物肥料。我家的阳台俨然就是一个小花园。一年四季的玫瑰争艳的怒放着，还有那羞答答的米兰细细碎碎的吐着芳香，更有那凌波仙子水仙花凭着一勺清水便亭亭了，冰清玉洁，馥郁芬芳，令人陶醉。时间久了，我常常恍惚的觉得婆婆前世就是一株水仙花。清雅，傲世。
最喜欢吃的是婆婆做的腌菜，什么韩国泡菜也抵不上妈妈的味道。婆婆的腌菜总是很脆很爽口，颜色总是那种清爽的中国色。红的不娇艳，绿的不妖俗，干干净净，清清朗朗。每次我们回家婆婆总是将腌菜洗好切好用家里那个有好些年头的瓷缸装好放在那条一样有好些年头的布袋子里让我们拎回家。而每次再去婆婆家，老公总是不忘对我说“把我妈妈那个布袋子找来带家去”。妈妈的家，妈妈的布袋子，都是因为妈妈才愈加的温馨，叫人神往。
婆婆已经离开我们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活着的时候很少惦记她，去了却叫人总是不经意就恍惚迷离了。我知道我是在思念她。想着想着，她那瘦弱的声影却在眼前模糊了。。。。。。
(2011-11-08 19: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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