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早起的的人们(一)
哥哥经营水果批发生意源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是父亲退休后靠着在单位里的老关系白手起家创办的。在当时水果市场还是个马路市场,许多批发商都没有固定的门面,就是将货拉在一个约定俗成的马路上进行交易,工商部门也基本上收不到什么管理费,倒是一般地痞们在那里收起了保护费。而我的父亲毕竟是公家人,走的是正规经营模式,所以当我家在马路市场的路边一个两开间门面开张的时候倒是引来了不小的轰动。因为我们都是公家人,不像那些在马路上卖货的来自各地农村的批发户,所以那些地痞们倒也不敢上我家收什么保护费,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究竟有什么后台,敢在这些个狼窝里夺食。对于父亲的勇气我以为那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的魄力。
哥哥成家后,父亲便将生意逐步的交给了哥哥,自己也慢慢的步入真正的养老状态,只是一直不放心哥哥的账目,每年年底总要将哥哥带回来的账本用那把老算盘算了又算。他实在不放心,直到去世前的那个春节也是水果销售的旺季,偶尔清醒的时候仍然惦记着哥哥的生意如何。
一直以来对于水果市场的人和事我一直都是熟悉的,他们也都熟悉我,那些年我总是在哥哥的店里进进出出,帮他记账结账汇款,直到自己开了这家小店才没有去。不过走在现在的上了规模的水果市场,大部分人还是熟悉的点点头的。
今年国庆节后,哥哥要出差,水果生意实在忙,就让我去帮忙。实在是哥哥平素对我太好了,所以尽管有些害怕凌晨一个人骑车去市场,可是我还是满口答应了。只是没想到早上三点钟起床跟平时六点起床的感觉是那么的不一样,真是痛苦万分。听见闹铃声眼睛怎么也无法睁开,一个念头却不停地在大脑里催促“快起来!快起来!”。终于,艰难的起床了!车子骑在路上,有时不经意间似乎还打了个盹,刹那时,猛然惊醒,一个寒颤立即电流般袭击全身,人便彻底的清醒了。
当人们还在梦乡中沉睡,鸟儿还在巢中酣眠,坐落在市郊的水果市场早就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了。
当我再次翻开哥哥的账本,一种久违了的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还是那样的原始记录方式,整个市场没有哪家是用电脑记账的,都是人工记录。甚至还像许多年前那样,只有卖家记账,欠账的买家连个字据都不立,凭的完全是相互的信任。所以跑单是不可避免的,经验教训也不止一例两例,可是陋习一旦形成似乎再改变就很难了。
看着欠账本,想象着熟悉的人,我一时无法理清谁是谁。实在是太乱了!这个姓那个姓的,都没有具体的名字,而大多数连姓都没有就简单的记了个某人的特征。单单一个胖子就叫我昏了头,什么四中的胖子,吊桥的胖子,长胡子的胖子,还有什么穿红衣的胖子等等,一大堆胖子让我这个记账的胖子实在是无法一一对号。费了几天功夫,总算理清了哥哥账本里记录的那些人的体貌特征。原来工农街的黄毛就是那个每天很早来的要进很多货的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黄毛丫头,这个黄毛身材娇小,相貌也很秀气,很难相信一个这样的女孩子每天凌晨三四点钟披星戴月就踩着三轮摩托车到市场经货。像她这样的女子本该躲在老公或者父母的腋下享受庇护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般辛苦。我没有打听她的故事,看着她踩着满满一车子货离去的身影,直到她完全被高高的货物箱遮住了淹没了,我总是很疑惑很纳闷,她的男人在干什么呢?
像黄毛这样的年轻女人在水果市场每天总有好些,许多都是后来卖水果的,我大多不认识。倒是江对面大渡口的罗红我认识了很久。十几年前,她嫁给了水果市场的一个小痞子。那时候她不过二十岁,非常的年轻水灵,一双会说话的眼镜总是扑闪扑闪的,很招人喜欢,一点不像农村的女孩。可能是安庆对于大渡口镇来说是个大城市吧,不然我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她要嫁给这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骗吃骗喝的老公。这个漂亮的女孩结婚生完孩子不久突然长大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靠这个男人是靠不了的。将孩子交给了婆婆,她毅然加入了卖水果的行列,在江对面大渡口镇上摆起了水果摊子。每天很早很早自己骑三轮摩托过轮渡到市场进货,她那个不成器的老公在她做生意的前期倒也帮了点忙,陪着她到处赊货,毕竟这个小痞子还是痞得很,一般人不敢得罪他。在大家都熟知了罗红后,她便不要老公陪伴了,估计那个男人也没那么贤惠天天陪女人进货。这个痞子的老婆却非常的豪爽,从不拖欠别人的货款,说好什么时间还绝不会延期的。这个女人为自己赢得了尊严赢得了好口碑,她男人现在也似乎懂事了些,骗吃骗喝的事似乎也收敛了不少,只是仍然无所事事每天混日子。喜欢一袭艳装的罗红总是风风火火的来,干脆利索,看准了货立马出手,从不拖泥带水。看着她载满一整车的水果,一阵阵轰轰作响的马达声在夜色依旧朦胧的凌晨渐行渐远,我的心里只剩下了祝福,祝福她能够平安幸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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