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摄影/刘湘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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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帕米尔高原的繁衍

告别穹托阔依十天之后，经过大片河谷纵横的地带，山地海拔逐渐抬升，山头白雪堆积的大山重在眼前出现。空气清冽，同一日照条件下，掉过身已能感到有寒气迫近，河水冰得勒手，已是典型的高山环境。这里被称作克木山哈里，克木山是人名，哈里为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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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羊群一路走来，整个上午都是晴天，下午已是漫天浓云堆垒，把整条山谷罩住。等我们赶到，未及扎起帐篷，雪霰已在往下撒。

达吾提·吾守尔一家不睡帐篷，是一幢没装门的石屋，屋顶半角未苫，能看到雪簌簌落落在往下飘。屋里有大垛的干草，这是长子马木提·达吾提十几天前预先驮运来的，留待走到地乏草荒的这个时候，给骆驼、马和一些体质弱的羊救急。

雪下了一夜，拉开帐门抖开蓬顶的积雪，满眼望去，我们昨天才走来的那个可见绿色的季节已不复存在，恍如隔世。

帕米尔高原以庞大的山脉构架为主体，零星草地多分布在山间谷地与河脉两边，加之草情受季节性因素的影响极为短暂，草量没有保障。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草场草的品类不同。穹托阔依河畔的草场多以针状的青草构成，这种草的营养富含均衡，适宜羊群春牧或作为捱过秋冬过度的转换。随河脉延伸，红柳、沙棘、胡杨的枝叶成为调剂，进入塔里迪库勒河谷植被分界带之后，地表生长的多是呈灰色的松蒿类植被，碱性大，油性足，营养价值高，更利于产奶催膘，这就是羊群经过百折千转最终要走到这里的原因。没有这个接替，帕米尔高原的大小牲畜就会欠缺营养供给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羊只个体的肉质、毛质会有很大不同；更重要的，是为下一代的繁育做好体质和营养最充分地储备。看着地面埋在雪里的草，达吾提·吾守尔说：

这个草嘛好，羊吃了嘛劲儿大，达坂“扑希”……过去了！这是达吾提·吾守尔说轻松快速的形声用词。

从克木山哈里到翻越喀拉苏达坂还有一天的路程，这是从海拔 4200米到5300米的提升，垂直海拔高达1100米，对于达吾提·吾守尔一家经过了十三天长途的羊群来说，这将很难承付。羊群在到达距克木山哈里仅五公里的塔里迪库勒后，达吾提·吾守尔决定让羊群停下来两天，这是翻越喀拉苏达坂之前的最后一个放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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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孩子们跟着达吾提·吾守尔去放羊，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扛了一把锹。原来他们一家住的那间陋屋前竟有几畦田，每块儿不会比两张双人床大，扒拉扒拉才能看出来地边儿一圈都有经意掩的石头，达吾提·吾守尔放下锹一脚踹下去，这就是开始翻地了。

据达吾提·吾守尔描述，他的家族三十年前曾一度完全弃牧，只种地，后来承包到户，重新有了羊群，他家的夏牧场被分在了喀拉苏，这才有了延续三十年不断的转场，每年春往秋返。因没有人愿意吆着羊群翻越海拔5300米的喀拉苏达坂，这条峡谷和这座达坂最终为达吾提·吾守尔一家转场所专用。

达吾提·吾守尔钻进前一晚上住的棚屋拎出一个塑料袋儿，打开给我一一看过，都是第二天要撒在地里的菜种，有黄萝卜、卷心菜、大白菜和据说只有在本地才能长得最好的恰麻姑。想象着这些菜都能长起来的情景，隔三差五，达吾提·吾守尔都会翻过喀拉苏达坂来照料他的菜地、收一茬儿菜，这段路往返走两天，却是延续数千年历史的改变，从此，塔吉克人飘荡无定的高原游牧生活将有一种最重要的调剂和品质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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