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田单列传》写了个精彩的故事，说齐人田单为以弱击强打败燕军，使了个火牛阵。找来一千多条牛，纹身，牛角绑上尖刀，牛尾抹上油脂，晚上点火一烧，牛尾巴起火受惊，都发怒冲向燕军，所触者尽死伤。田单再以五千勇士紧随其后追杀，老弱敲锅击盆助威，燕军大恐，于是败走（田单乃收城中得千馀牛，为绛缯衣，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苇於尾，烧其端。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怒而奔燕军，燕军夜大惊。牛尾炬火光明炫燿，燕军视之皆龙文，所触尽死伤。五千人因衔枚击之，而城中鼓譟从之，老弱皆击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大骇，败走）。

这多好啊！牛疯起来人哪里挡得住？一顶一个死，一踩一个亡，真是势不可挡，所向披靡。人再跟在后面赶杀，自己不用伤亡便大获全胜，真好。牛伤了也不糟践，正好胜利了杀了吃肉。

可是奇怪的是，这等无本万利的好事，这等以弱击强，以小伤亡杀大敌人的好办法，怎么其后两千多年再没人使呢？

奇怪吗？奇怪。

但凡奇怪的事情，就应该较较真。真的吗？真有这回事，真好使吗？

《史记》中有很多这等精彩战法，离奇的故事，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些凭借逻辑和常识，便能一眼看出是文学创作，比如“韩信背水列阵”韩信背水列阵攻赵是真是假？（连载109），比如“项庄舞剑”鸿门宴上真有项庄舞剑这档事吗？（连载65，比如一仗没打，“韩信拜为大将军”韩信真的被刘邦拜为大将军吗？（连载75）。

有些需要实地考察一下，也能辨伪，比如“韩信筑坝水淹司马龙且”。

田单火牛阵则不然，你要不真的试一试，还真不敢妄下结论，说这火牛阵不好使。

有幸的是，还真有人试过了，而且是德高望重，开国上将。

结论是，根本不好使。

萧克，1955年授上将军衔。

1930年任红四军三纵队司令员，林彪是红四军军长。当时红军奉命打长沙，敌强我弱。敌有坚城，我红军没有重武器，连人手一支枪都做不到。

萧克在他的回忆录里写道：

“长沙有城墙，敌人在城外设防，还有电网，我们没有攻城的重武器，便硬着头皮打，各种手段都使出来，甚至连战国时期田单的‘火牛阵’都用上了。说起来也好笑，原以为牛尾巴上挂了响炮，就会驱使牛向前走，冲敌人的电网和防御工事，谁知我们花了一千多块大洋，买了二三十头牛，晚上攻打敌人时，点燃牛尾巴上的响炮后，受惊的牛根本不受我们操纵，向两边跑，甚至掉回头冲我们自己的阵地，造成混乱。”

顺便说一句，萧克上将2008年去世，享年101岁。向革命老前辈致敬！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