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太宗本纪》载:(武德九年八月)甲戌(十九日),突厥颉利寇泾州。乙亥(二十日)突厥进寇武功,京师戒严。……己卯(二十四日),突厥寇高陵。辛巳(二十六日),行军总管尉迟敬德与突厥战于泾阳大破之,斩首千余级。癸未(二十八日),突厥颉利至用户渭水便桥之北。
这里最值得注意的有三点:
第一:泾州在京师长安西北四百九十三里,武功离京师一百五十里。于一日之关,突厥南侵竟达三百里以上,几乎如入无人之境。镇泾州的罗艺,如果稍加抵抗,突厥的入侵决不能如此之速。这种情形是过去绝没有的,实可惊人。
第二:二十六日尉迟敬德如果真的大败突厥,则二十八日突厥颉利可汗决不能到达渭水便桥之北。可知敬德纵有小胜,必有大败。最低限度必被突厥击破一个缺口。不然,突厥决不能飞越唐军阵地而南进到渭水便桥之北。
第三:尉迟敬德是玄武门事变中太宗的一个功臣,当时的官职是泾州道行军总管;泾阳是京师长安北面的重要门户,敬德所率领的必是唐太宗最精锐的军队。敬德在泾阳不能堵御住突厥的军队,而让他们侵到渭水便桥之北,必定是太宗在力尽智竭之后,不得已的结果。
至于以后突厥的退去,《隋唐嘉话》说:
卫公(李靖)……以白衣从赵郡王南征,靖巴陵、擒萧铣、荡平扬越,师不留行,皆武之。于武德末年,突厥至渭水桥,控弦四十万。太宗初亲庶政,驿召卫公问策。时发诸州军未到,长安居人胜兵不过数万。胡人精骑腾突挑战,日数十合。帝怒,欲击之。靖请倾府库,赂以求和,潜军邀其归路。帝从其言,胡兵遂退。
《隋唐嘉话》为刘餗所著。他是天宝初年集贤院学士兼知史官。他的父亲子玄是有名的史学家,他的哥哥贶也是史官。他们父子兄弟前后任史官三十多年,对唐初史事记载的真实性,远超过高祖太宗实录。因此,他的记载是可信的。他既记胡兵退的原因是“靖请倾府库以求和……帝从其言。”则突厥之退,确是因为已经得到太宗的重赂。
数年以来,颉利可汗说所率的突厥军,虽然频来寇掠,但是经唐军的严密防御,终不能为大患。及玄武门事变以后,颉利可汗便大举深入,直抵渭水北岸便桥,迫得太宗除“倾府库赂(突厥)以求和外,别无法可想。其中原因,是特别值得提出检讨的。
李世民之所以敢以6骑亲赴突厥大营,原因很简单,突厥无心攻打长安,只是为了金钱而来,颉利大军兵临便桥之日,所派心腹执失思力作为使者入见唐太宗一节最为重要。据《执失善光墓志铭》透露,执失思力此番入见,并不是《资治通鉴》中所说“以观虚实”,而是“入朝献策”。执失思力献策的详情没有记载,但是唐太宗“嘉其诚节,取其谋效”,说明是接受了执失思力的建议。
虽然旧史中记载唐太宗对执失思力大加呵斥,但是将执失思力囚于门下省一事却可圈可点。须知门下省是宰相官衙,并没有禁囚场所,门下内省在宫城之内,位于太极殿侧之左延明门外,门下外省在皇城之中众多官衙的最北端,侧邻又有禁卫军官衙,因此,这里是安全的场所。此时门下省长官(侍中)是唐太宗刚刚提升的自己的亲信高士廉——他恰恰也是跟随唐太宗在便桥会见颉利可汗的六骑之一。这不是拘禁了这是保护使臣。
唐太宗要与颉利独自交谈时,宰相认为太过轻敌,“扣马固谏”,试图劝阻。此时的唐太宗却信心十足,他说:“吾筹之已熟,非卿所知……制服突厥,在此一举。”实际是唐太宗不大想让身边人知道自己与突厥讨价还价,有失大唐皇帝的身份。唐太宗“独留与颉利语”,无疑是为解决军事危机、解除长安面临的战争威胁秘密地讨价还价。同样是由于之前有执失思力的沟通,唐太宗清楚“彼既得所欲,理当自退”,所以“卷甲韬戈,以金帛”,即以金帛换取突厥的退兵。唐太宗当天还宫,说明唐太宗和颉利可汗之间达成共识。
如同当年高祖李渊称臣突厥使唐太宗“痛心疾首”一样,便桥订盟的屈辱也必然使他“坐不安席,食不甘味”(《贞观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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