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意 外

杨贤博

小林晚上一直在酒店门口，一只脚落地用力支撑着折叠车子，一只脚在不由自主的离地不到一尺的距离晃悠，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酒店的大门，他期待着，期待着从酒店出来的人，能喊他一句“哎，代驾”。

代驾，这是小林的一份额外的工作。其实，与其说是工作，其实也只是自己谋生增加一点收入的活路。这份活路，从小林离婚后起已经做了近两年，不管咋说，在城市生活真不容易，既然因“穷光蛋”而被前妻嘲讽导致家庭破裂，小林暗下决心，努力挣钱。同学张烨在那次喝多后说过，城市吧，会挣钱的满地都是钱，不会挣钱吧，也就像你这样了。

离婚的时候，车子给了前妻，房子给了前妻，连儿子都被带走了。

三年了，小林戒了烟，戒了酒。发誓那天从落魄中走出来混个人样。他三年了没有回过老家，离婚后也没有了媳妇的电话，也没有见过儿子。他曾经消沉过，却也没有消沉下去，他相信一切都会再来，更相信自己能从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想着有一天和媳妇复婚。

活儿来了。那个从酒店出来的男人，一身酒气的把钥匙给了他。

很快，他娴熟地把车子折叠，小心翼翼地放入后备箱。

他上了车子。酒者告诉了他要去的目的地。

他细心打量了车子，特别是车子内的装潢。这些，都是他喜欢的那个样子。

小林问，师傅，你这车子买的二手吧？

酒者说，不是呀！？

小林说，这个车子我很熟悉，虽然车牌变了，但里面的装潢太熟悉了，以前我经常开。这应该是我当年的车子。

酒者嘿嘿笑，怎么会是你的？不可能吧？

小林问，师傅，你是在二手车市场买的吧？掏了多钱？

酒者说，不是我买的，我开我媳妇的。

小林愣了一下。这会已明白了，前妻已经有对象了。他心里五味杂陈，眼前城市的马路几乎变得五彩缤纷。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他意识到自己目前的角色是个“代驾！”车子也不是他的车子，他得安全驾驶。

坐在副驾的酒者多少有些醉意，他没有在心小林的话，只说了句“你这人好玩！”这时候，酒者的电话响了，他仰靠在座位上，打开了视频：“喂，雪梅。”

“你没事吧？”

雪梅！——多么熟悉的名字！他以前一直这么叫着。

“我没事，老婆。叫了代驾，马上就回来了。儿子睡了么？”

“儿子睡了！”手机对面如此熟悉的声音，让小林脑子嗡的一声，他眼睛瞟过去，看到手机里曾经那张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如今和车上这位如此的恩爱甜蜜，而自己却变得陌生。酒者有意无意地把手机斜了过来说：“这个代驾喝多了，有意思，说这车以前是他的？”

雪梅也许看到了双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聚精会神的神态，而心里已是凄离破碎的小林。雪梅瞬间挂断了视频。

我的车子，他的车子。我的雪梅，他的雪梅。我的儿子他的儿子。小林眼前一黑。

整条大街塌了，他有点情绪失控，恨不得撞向那个12米高的水泥电杆，让车子与电杆同归于尽，让整条街瞬间陷入漆黑……

小林猛刹车子，前轮胎“嗵”的一声上了马路边的路沿，他说，你下去吧！

酒者说，你说什么？这是我的车。

小林说，对！这是你的车。下去的应该是我。你另找代驾吧！

小林取下后备箱的车子，借着夜色朦胧的灯光，使劲的跨了上去，相反方向驶去，这一刻他的内心世界像汹涌澎湃的海浪，撞击起海岸的礁石，无法言说的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酒者站在车旁，望着小林渐渐远去的身影，大喊：我要投诉你！你个神经病……

一切是一个意外，而恰恰这份意外，似天注定般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