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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礼

(2022-09-04 11:08:23)

/杨贤博

 

我确实该回去看娘了。

娘说我心狠,狼的!一走就把她忘了。

我只能陪娘笑。我知道一笑就把娘心里的结解了。娘说,多亏现在的手机还能视频,要不然娘死在炕上都没有人管。

我就说娘:“哎吆,至于那么严重吗?为啥不往好处想呢?我明天就去给老板请假,尽量在最近回去看您。”

娘就憋着嘴笑:“我知道你忙,忙了就不用回来了。”娘是不是口是心非?我清楚娘想我了。算一下日子,正月初六出来,一晃就到了中秋。别说娘想我,其实我也很想娘的。回家的感觉真好——年龄也变小了,在娘面前啥话都敢说,娘总是说我没大没小。母女是最亲密的人,几乎藏不住话的那种。而父子就不一样了,感觉是仇人似的,常常带着敌意,时常看父亲对我哥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而我哥总是对父亲多一份胆怯般敬意,敢怒不敢言的回避着。

其实娘知道我很忙,在外上班,身不由己。说是上班其实也就是给老板打工,商场里各色人物都有,遇见各色顾客都有,磨了性子也磨了脾气。这些年疫情,生意不好做,老板用人很扎实,上班都是每每一天,商场开门我得到,商场关门我才能下班。每月给两天假,休假是最忙的日子,儿子放学回来脱下的衣服得洗,家里得收拾,床单被罩得换,房间角角落落得清理。很多时候很想娘,就让村子里跑面包车的司机给娘捎件衣服、副食或水果。娘总是指责我乱花钱,她不稀罕这些,能回来让娘见一面就够了。娘反馈回来的是老家的洋芋、豆角、蔬菜,总是想发设法地带一大堆过来。感觉愧对娘,早就应该回去看望娘了。

电话里,我问娘需要什么?中秋了买几盒月饼,娘坚决反对,说不好吃不爱吃还贵的怕怕,挣钱不容易不要乱花钱。娘说,你回来啥都不要给我买,吃的喝的穿的都有。你给娘买个手上拿的那种小喇叭,能充电的那种。

我问娘,你是没啥要了,要那个干啥?

娘说,撵野猪。野猪多的太太,包谷都被糟蹋完了。沟里好几个人都买的喇叭,录个音晚上放在地里,能吓唬野猪。要不然苦了你爸,天天晚上去喊叫去吆喝,每次都是半半夜才回来,可是后半夜包谷还是被糟蹋一大片。

我一下子明白了。难怪娘最近一直问我啥时间回来?我说忙的一直上班,没有时间休假。上次电话里我问娘想要什么?娘问我,楼下的商场有卖的喇叭么?我并没有在意娘的话,寻思着她是想我了,想找个说话的人。那些年,娘经常说女儿就是娘的小喇叭。

我给娘说,我忙完这阵子就回去看你,卖衣服到了旺季,老板外出打货去了,我再坚守一个礼拜。娘说,越来越把娘忘了,你听过一首歌叫《常回家看看》吗?你会唱不?

我在电话这头笑死了。我简直是服娘了,这首歌她也记得清楚,用在了女儿身上,可她并不知道我时常喜欢听的是冯海龙的《家有爸妈》,很多时候,伴着情感浓郁的歌词心已经飞回老家。

这些年我真切体会到“长安米贵,久居不易”。在城里混真的不容易,每天起早贪黑奔波。无论你起多早,都有比你起得更早的,无论你回去多晚,都有比你睡得更晚的。所有人都在吃苦,在奋斗也在挣扎,没有人活得轻轻松松的那种。这不,前些年开了个服装店,生意还算可以,后来因为疫情,三天两头关门防疫,高昂的房租和营业员工资以及水电费物业费,支出大于收入,只好放弃。在家一心一意带孩子,从小班到大班,从小学到初中,耗费了太多心血,在城里培养好孩子上学,对于进城务工的农村人来说,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好不容易买了套房子,还没有搬进去,就开始还房贷。老公在建材市场跑车,多是早出晚归。每次我下班回来,老公出车不在家,房子里空荡荡的,无数次感觉自己受活寡似的。每个深夜老公回来,蹑手蹑脚地流进被窝,他不想打扰我,人困马乏的他懒得理我,而每个早晨,我起床做早餐准备上班,他却沉浸在睡梦里鼾声很大,睡得很香。这样的日子我们一直在挺着,每个人都不容易,辛酸只有自己知道,很多时候在想作为农村人跑到城里来干什么?图什么?

这是我的真实生活,我只有把儿子周末回家作为一种期盼,尽力给他做好吃的,也就在这个时候几乎感受到家的存在,很多个周末他早早地发来信息说这周不回来了,难免心里空落落的,孩子大了,有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动不动同学聚会或者搞什么活动,父母对于他来讲已经不像小时候非得粘着你、离不开你。一个人很多时候是不想做饭的,不知道做什么吃什么?打开冰箱,翻了又翻,就是不怕动手,索性躺在沙发上叫个外卖。外卖是跟儿子学会的,以前很反感叫外卖,想着在城里的年轻人咋能懒成这样?非常排挤外卖在城市里兴起,把年轻人惯的懒惰,很反对儿子叫外卖。后来不但接受了反而让自己也学会了。每次老公打电话,都是一句“你不怕做饭了就叫个外卖!”每次吃外卖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不是对生活没了信心,是不是在堕落,是不是怀疑自己,更怀疑人生,觉得一切不应该是这样。

其实内心深处很向往农村里的生活,可惜童心不可延续,更无法回去。很多时候很想娘,更想回家。说不想是假的!怎么能不想呢?回到老家的感觉很好,和娘有说不完的话,娘总是想法设法做最好吃的饭。早饭的锅还没有洗,就筹谋着午饭或晚饭,总怕把女儿饿着了似的,洋芋糍粑、搅团鱼鱼、洋芋丸子、核桃仁红糖包子、煎饼以及亲手擀面皮包饺子的饭,越是麻烦,越想方子给我做,你更不敢提说以前吃过的啥好吃,娘会重复着变着花样给我做。我感觉我是娘心中的客人了,娘说她也是“人来疯”平时也懒得做,女儿回来了劲也大了,她也能吃好的跟我沾光... ...

我得认真落实娘安排的事了。去了趟商场,看到了有专门销售小喇叭的店铺。我想着最贵的应该是最好的。店铺老板取了三个不同型号的喇叭,给我讲了一个和一个质量、价格不一样的理由。也就选最贵的买了两个,其实也不到三百块钱。这是娘一直想要的东西,娘一再叮嘱:“啥也不要买了,给我买了喇叭就是把娘孝顺了!”

我不知道小喇叭能起到多大作用,它真的能驱赶野猪吗?

好不容易请了三天假,坐上了回家的面包车。去年水灾冲毁了原有的柏油路,交通部门正在修复,沿途工地上到处是尘土飞扬,时不时堵车,车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以前回去一趟也就一个多小时,现在竟然走了近三个小时。

车子在老家门前的路边停下,娘早早地在路口等着,满脸带笑地说:“哎吆,饭都凉了!把娘眼窝都看瓷了,就是不见你。”半年多没有见娘了,娘变老了。我拉着娘的手时,心里热乎乎地美好。

到家后,娘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先进灶房,而是问我“买的喇叭呢?”

“哎吆,我咋忘了拿呢,放在房子沙发上了。”我故意逗娘,娘已经开始翻我提的行李包,嘟嘟着:“鬼女子,哄娘作孽呢!谁让你买这么副食呢?上次捎回来的奶粉还在柜子里都没有拆。又给我买衣服了,不听话呀,挣两个钱容易吗?衣服多的跟啥一样,我一辈子都是和土和庄稼打交道,你给妈买的衣服是能穿出去。”

娘的心思在喇叭上。娘翻出了喇叭,高兴地脸上像开了花,喜悦地像个孩子:“这好呀,你总算把妈孝顺了,让你爸也不受罪了。还买了两个,得花几百块,多钱让你爸一会回来把钱给你?”

“这还要钱呀?看来把我嫁出去了就分你我了?就这么个小事,早就应该给你买回来,我就是太忙走不开。”我看娘心情愉悦地拿着喇叭有点小激动,几乎忘记了女儿回来似的。

“挣钱容易吗?我和你爸在家就不花啥钱,身体好好的,国家每月还给养老金。前一阵子洋芋还卖了七百多块。你赶紧给咱把电充上,今个黑来就能用了。我感觉你买的比沟里你树堂叔家的好,你这拿在手上重,他的轻飘飘的。”娘一高兴,话就多了。

娘进了灶房,给我炒菜。我问:“这个吓野猪管事不?”

“管事,前天借你汉生伯的用了,那晚上就没有野猪敢来。野猪多太太,你就不知道把庄稼糟蹋的有多心疼,一大片一大片的跟人在地里打仗了一样,看得把人能心疼死。听你爸说现在的野猪繁殖特别快,说是国家保护动物,政府又不许打,野猪就泛滥了。”

“经常在抖音上能看到一些人拍的,包谷被糟蹋的成片成片。野猪跟人一样天天要吃,不吃饿呀,没啥吃就想办法来伤害群众糟蹋庄稼,上次谁拍的抖音不是有两个野猪都跑到街道去了,吓得人把门都关了。”

娘见我话就格外多了:“你军强叔家养了两条狗给他撵野猪,结果一条狗被野猪咬伤了。沟下边你强娃叔,听说是弄了个什么电锚,电死了一个野猪,谁知道就被派出所叫去了,还没有回来。他家地里的庄稼被糟蹋的剩的能数清,没几个了。”

“派出所人咋知道的?”我问娘。

“现在哪有不透风的墙。他把电死的野猪卖给蓝田一个人,那人开着三轮摩托来装,刚装上派出所人就来,蓝田那个人也被带走了,好像把摩托车也收没了。你爸天天晚上出去,我又担心他的安全,不放心就跟着他。我打个手电,你爸拿个不锈钢盆子弄个棍子不停地敲,敲一阵子在喊几声,喊几声再敲一阵子。时间长了,野猪好像也不怕人了,夜深人静出来吃包谷,你到地里一看都心疼,好不容易种几块地,马上就要收了,唉... ...”娘叹息着,感觉要落泪的样子。我清楚父母这代人对土地情结很重,对庄稼视如生命。在土地上忙碌了一生,土地就是她们的命,他们的根。剩饭舍不得倒掉,饭桌上遗落一颗米都觉得可惜。我曾经开导过她:“现在这年月又不缺粮食,买一袋米面吃忘了!”娘说:“娃呀,不经历不知道,日子得慢慢过!种一季子庄稼不容易。农民要像农民的样子,一年到头有勤快点啥都有,土地不亏人!”... ...

这一夜,我睡得很晚,父亲还没有回来。他在吃过晚饭后提着充好电的小喇叭去了地里。父亲话少,但他从来没有闲过,几十年如一日地耕耘在这片土地上。父亲走的时候娘说她也要去,父亲坚决不让去:“女子回来了,你在家好好陪女子。”我说我想去地里看看,父亲说:“有啥好看的?我先去核桃树沟的那块地,半夜了再去画眉沟那块地,烧锅院那块地就不去了,前些天让野猪都吃完了。”

“要是知道早早给你买的捎回来,喇叭能起作用不?”我问父亲。

“好得很,不用人再喊,也不用再敲盆子,录个音重复地播放就行。”父亲去了地里,天也就黑了。一轮月亮在空中如水洗般清澈明亮,零星的星儿远远近近地洒落在天际间,时有时无。房前屋后的山峦在夜中朦胧着影子,厚重而寂静。我回到了时常想念的故乡,回到了父母身边,好像回到了童年。远远地听到了朦胧而又清晰的喇叭声:“嗷——,嚎——!”的吆喝声,声音回荡在宁静的夜空中山峦间,浑厚而沧桑,沧桑中又多一缕无奈,一丝希望... ...

夜,已经很深。我感觉娘睡得很香,她在熟睡前和我聊了很多家常,时不时把胳膊伸过来捋一捋我的头发,而这一夜我极度失眠,我听见娘熟悉的鼾声,许久了才听到父亲轻声推门的声响,虽然很轻我却听得真切......

 

2022年9月2日西安柴园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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