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在大学教书的同学强回来,说想找几个同学喝两杯,叙一叙,叫我通知同学君,因为他没有同学君的号码。我说我把号码给你,你自己通知吧。
过了几分钟,他又给我打来了电话,其势“汹汹”:“你这个狡猾的家伙,我知道你为什么叫我通知他了!”。
“为什么?”我故作莫名其妙。
“你还装!你再说你不知道吧!”话音未落,他和我在电话里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君与我与他,都是高中时的同窗好友。当年志同道合,情投意洽,无话不谈。虽远离长江,也曾击水河湖,意气风发;虽不曾赋诗言志,也曾有慷慨激昂,粪土王侯,救济天下的狂放情怀。后来,高考一锤定乾坤,将我们推向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我与强上了师范院校,君上了税校。
毕业以后,我们都被分配到乡下。我和强教书,君征税,分别走上了“教育兴国”和“实业兴国”的两条报国之路。十几年后,我们先后到了不同的城里,仍然都干着老本行。同学强刻苦自励,考上了研究生,毕业后,到了某重点大学教书;同学君凭着他的敬业和精明,慢慢地坐上了县局领导的交椅。
平时都忙于工作,很少见面,有点事情都是电话联系的多,只是偶尔哪家有孩子上大学等喜事,才能短暂一聚。在不经意的交流中发现,同学君讲话时的神情腔调有了明显的变化,语调拉得很长,中气充足,语音浑厚而低沉,渐近于一字一顿;特别在电话交流中,开头一个“喂——”字,大有京剧老生起唱的韵味,若不是久经锤炼,现学现卖是无论如何学不来的;每每同学聚会,总是非常“客气”的以每个人的官职来称呼对方,搞得其他相互间直呼其名的同学显得有点“不尊重”他人;餐桌上,闲谈中,往往有惊人的“见解”,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给人一种“身在最高层”的感觉,容不得你不跟着他的思路走......
我和强笑完之余,一致认定,此兄前途未可量也!因为在官文化的修炼中,此兄已入佳境!
不觉想起二十年前的一幕......
当时我们另一个同学森也是征税的,恰好负责我所教书的那个乡镇。森出身贫寒,家族势力单弱,在宗族势力尚强的农村可想而知,在家务农的父兄常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受左邻右舍的欺辱。在那个年代,我们同病相怜,能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
同事的父亲在街上摆个地摊,请森吃饭,想以后图个方便。同事打听到森和我是同学,请我去作陪。想想当年在高中念书时“苟富贵,勿相忘”的互勉之言;想想他考上大学后,我们去他家祝贺时,他临别哽咽无语、洒泪而别的感人情景,我满怀信心的去赴宴了。
谁知那竟是我至今最为尴尬的一顿饭。喝酒的中间,突然,森莫名其妙的不喝了,任凭你怎样劝说......
后来,遇到了君,终于揭开了谜底。
据君说,森现在古怪无比,喝酒时,必须你要敬他酒,你不敬他不喝;喝酒时,必须由他安排酒,他安排时,你要打岔,他立即就不喝;喝酒时,必须喝一样的酒,中途换酒,他不喝;喝酒时,他喜欢高谈阔论,众人要洗耳恭听,如有人插话,他立即就不喝;喝酒时,烟酒不够档次,他不喝......
“真是彼一时,此一时啊!”同学君摇头、叹息。
后来森在另一乡镇征税时,与一个卖冰棍的打了一架,据说是吃了人家的冰棍没给钱,还采人家的税,结果人家找他要冰棍钱,伤了他的“自尊”,于是,双方打了起来,森受伤住院。“祸兮,福之所倚”,森也藉此被市局领导看中,因为敢于“碰硬”,当年被评为“省税务标兵”,在全市巡回演讲,据说到处都获得满堂喝彩;接着被任命为区税务所所长......一时间势头强劲,似不可挡。
不久,森遭人“陷害”而“马失前蹄”,据说是“与民同乐”,聚邀生意人吃喝赌博,赢要输赖......
“他还是急功近利了一点啊”我在感叹中拉回悠远的回忆,“按理说,他在官场上‘根’扎得比君深,应该更有前途啊。但他穷人乍富,忘乎所以,这是为官的大忌啊!”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强在电话那头幽幽地回应着,过了许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官文化深不可测啊!”
(月照松林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