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山上的拇指
(2011-10-12 16:03:27)
标签:
威海大海场所舒展日子 |
分类: 碎屑一地 |
到达青岛机场是下午三点。
天气有舒适的凉意,我把搭在手臂上的黑色的宽宽大大的风衣穿好,衣服上几十只小扣子弄了十几分钟才安置妥当,然后拉着黑色的皮箱走出候机大厅。
机场里人很少,出乎我的意料,但又是我此行想要的结果。距我要去的目的地出发还有两个小时。我问机场人员,有休息的地方吗。回答说没有,但有咖啡厅,在二楼。我克制住自己,不能再喝了,不然以后擦汗都会擦出咖啡来。
我去了不远处的一个书店。
书店是机场里开放式的半圆形书店,由两个小姑娘看着。见我进去,她们交换了一下眼神远远地走开了。我眼角的余光知道,她们警惕地看着我。
这样的警惕,安检时常常看到汗毛炸起来的样子。
请把你的墨镜摘取。好的。
请把你的头抬起来正面对我。好的。
请把你的外衣脱掉,请把你的靴子脱掉,请把你的皮带解掉。好的,好的。
请问你的包里还有什么,都倒出来。好的。
你可以走了,谢谢。我背对他们走了,眼睛愤愤不平地在脑后哼哼。
我把皮箱立在身边,把肩上的包挂在竖起的拉杆上,而后一本本翻书。
驻京办主任等等破书占据了小书店大半个江山。我扫一眼,叹一口气,寻找我想看的书。
我把《张爱玲传》淘汰了。我想,以后我要是出名了,要写传记,我不要“大家”写,我会找到潜伏在我灵魂里的那个人为我写。他会知道,我戴墨镜不仅是为了遮蔽紫外线。他也会知道,我戴墨镜就是当我回家后,别人问我,那个地方怎么样,我说,和我墨镜一个颜色,也许我还会说,和我的眼睛一个颜色。
我还是把胡因梦的《生命里的不可思议》买上。我想让这本书盯住我。以后,当我和一个我曾经爱得要命的人分手了,不论他怎么贬损我,我都会闭口不说爱他爱得要命的时候他的一句不是。
我会咬牙把嘴闭得紧紧的。因为爱过,所以不说。
因为那时候的嘴,是用来亲吻的,不是用来当抹布的。谁愿意把自己的嘴当抹布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不会。
当年,胡因梦和李敖装在一个蜜罐子里甜啊蜜啊,分开之后,胡因梦和李敖就在书里互为抹布,互为垃圾,互为臭虫。
从书店里出来,坐上机场大巴去目的地。
在路上,心里想着几个青岛的朋友。我想,我和他们在一起了,在同一个城市里了。那么想着,心里就欣慰很多。好几次,我的手在手机上摸着,很想拨通熟悉的号码,说一声,我乘坐的车在你的路上走着。我又把这样的想法按下去。安安静静的,不惊扰,不打扰,最好。
到了。
天黑得透透的。生喳喳的一个地方,我匆忙下车。
接我的朋友小惠打来电话问,你在哪里。
我在一个党校门口。我看到路对面一块大石头上写着几个字,我就这么说。我还看见,这路上没有路灯,我还闻到海水的腥气味。我还看到一对小恋人和我一起下车,看了看我,拉着皮箱走了。
风有些凉了,我把衣服袖子撸到胳膊肘上,把风衣帽子戴在头顶,在黑夜里明火执仗地点起了烟。我需要自我保护,在这生疏的地方。有几辆车到我跟前减速溜达过去,我看他们想干什么。小惠一直电话我说,很快就到,并问我在靠海的哪一边儿,我说我白天都不分东南西北,何况晚上。
小惠在我到来之前说,我给你准备稀饭咸菜,我说不,我吃肉。于是,小惠就把什么都准备得足足的。
小惠接到了我。
一些让我舒展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临睡前,小惠问,你喝什么咖啡,我这里只有阿拉伯咖啡,明早起来给你煮。我说不用,你把家具放好,我自己来。
按照老套路我以为我会无法安眠,可实际我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了。睁开眼时阳光已经晒到身上。我第一次看到,阳光不是金黄色的,是几滴纯粹的奶水。它在我睡觉做梦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进了我的嘴里。我听到客厅里有说话的声音。我起来走到阳台,我想看看大海的早晨是什么模样。它黑乎乎的,远远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干自己的事情。我蹲在那里看着几粒不规则的贝壳石子,离开水他们那么干渴,他们是海的情人吗,离开爱的殿堂,他们精神快乐着,肉体苦痛着。
很多时候苦涩是一种生活的味道,不是苦涩的原来。很多时候是心灵饱满的感觉滋生出来的味道。更多的时候,我多想像一只贝壳,沉下去,就像鱼沉入海底,淹没自己。可是,鱼在海底是活动的,不然会窒息而亡 。
我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透明污浊的壳子里,那里盛放不下我的心。它困住了我,我不做斗争。可是,没有完全透明的,都有灰。我洗不净自己。救赎 。爱的救赎。眼泪的容器。
渐渐我知道,有的人是容器,有的人是物质。包括我有时候也是容器,有时候是物质。那个容器,总被物质撑破,所以伤心,躲避,挣扎,不安。
我们三个,出门看海去,在这个金黄的秋天。
门三负责背负我和小惠的背包,我脱开手大摇大摆地往海边走着。金秋的海边,竟然是淡季,几乎没人,没有喧嚣,没有大海的浪涛,一切都是节日般的安详安然,海水温和得和门三的脾气一样。
我脱去靴子,玩水,捡贝壳,坐在沙滩上抽烟,眯着眼睛看远远的海那边的一个人,在海滩上写我爱你。觉得,在我写这几个字的时候,那个模糊的想念一点点顺着心思往下滴……
乳山。
门三的报复总是那么恰到好处。他说,你俩看看对面的山,像什么。他自说自答,女人的奶头是不是。我和故事会看看,笑了,不说。
还真是,就像人体写真。饱满坚挺性感,但不色情。乳山的银滩的海水还真不是很蓝,可能是掺进了奶水的缘故,有些说不清的颜色。
懒洋洋地看到了一个竖起的大拇指。
据说是吴仪说的,威海是这个,很棒!她竖起了拇指。于是,威海人就没有辜负吴仪的不俗气,没有弄一个满世界都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脑袋顶一个球,弄得人无奈地说,一个球顶一个球啥球都不顶。
威海,是把大拇指竖起来告诉大家,这是威海,很棒,不孬。
真的!这个竖起的拇指,很大很阔气。在拇指的呼啦下,心里热热的,壮壮的。于是,我们三个浩浩荡荡地坐着拖拉机带动的木船去了不远的一个小岛上吃螃蟹扒皮皮虾的皮。
我们的话是那么多,小惠会一直把我当做病秧子看,到哪里都先找地方让我坐。我看看自己,结实得牛犊子一样的身体,每次都不好意思坐着,就站在那里,看门三前后忙碌,看他孩子一样嬉闹的快乐。
睡到自然醒。这对于我是一个美梦而已。
当晚,我们累呼呼回家,继续消化海边剩余的螃蟹。就没完的话题,消耗着还剩很多的精气神。话说到凌晨两点,话题还那么热乎的时候,互相命令,睡觉。
在海边,我知道睡觉香是什么意思。就是一个香字,水一样没有颜色味道,就是香。就是自然醒。自然醒就是在合适的地方遇见惬意的人。
我太对得起窗前的大海了,以及她潮汐的韵律,对得起那个大拇指,对得起那张阔达的床,那白色干净温暖的枕头和棉被。
一个海,两本书,三个人,四个精致贝壳,还有一群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