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旭桐:旭桐说禅(6)——室小好扫尘

一友,是个画家,多年前勤奋助天资,在斗室中能画大画,画中能见到一种向往,一种急切的向往,这种向往让人说不清楚。慢慢的有了些名气,换了间大房,跟我说:“房子大的感觉说话都带着回音。阳台有小三十米,画案放在那里,看哪儿哪空,反而不会画画了。”由小至大,进步的同时也催促的让人想多了。以前画面上带着的那种向往,也许正是连着这个大空间。大空间有了,可是却填不进去了东西。我回话说,先出去走走,大山大水里转悠转悠,见广大,然后去故宫看看皇上的书房,小到能让你见精微。再回到画案前,一大一小的领悟,见心语所求。
画画,卖画,买画,按尺寸按画幅,按质论价,就像卖粮卖菜卖布,斤两尺寸,尺余量足品优,买卖公平,你我间无欺无诈心情才能带着愉快。稍思考,画与这些东西相似又似乎大有不同,毕竟衣食住行是人之必需,屋里院外的少张画,缺个雕塑,不会碍着啥事。可是,人的那点精神气儿又总不能用温饱,借酒饭足撑着,它多少还是需要有些能够放的进精神的物件扶着。这样看,画也还真是缺之不得的自带着高价值的东西。要不人言:“再好的装修,没有艺术品就是一个建材仓库”。这话,至少画画的人听着顺耳。
然而,一幅画几千、几万、十几万……,上不封顶,它又能好在哪儿,又凭啥这么值钱呢?细想,就是因为它好到了“无用”好到了唯一,好到了唯我无它的不可替代上。因为支撑精神的东西是不能替代的,能够被替代的都是“有用”的,实用品里的廉价品。
一幅好画,不要只看它是一张纸,纸的背后,画这画的人要无休止的思考,要四处的走,四处的看,行万里路。看人间喜怒无常,吃喝玩乐,生之飘泊与安顿,听泉纵浪,逆风眠云。纸上的线条形色不只是心绪的图式,这些是需要大把的时间和空间的留存和等待。它要美的透彻,清晰而明确。即要精神又要物质,当然的成本也高。天地大空间要用时间,一点点的耐心的铸磨成灵巧而通透,画画绕不开这条道。
艺术上的这条道一味的往外走只是先把自己放了出去,艺术也是随着放了出去。与放出去相比,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收的回来,知道把心放在什么样的地方。顺着这个思路,你看在山东、山西、安徽、湖南、四川等地方,我们看到曾经住过官商大户的私宅大院中,书房都非常的小。还有在故宫,皇上的书房也就十米略余。想想,商通四海,家国天下之人,先有大天大地的人,也要由大至小找个把心收的回来的地方,精微致广阔,收心处放眼观天下而安心。
你看大画家,越老画室越小,画也越画越小,不是精力体力不足,而是小室小画收心。偶作大画已不是可用常态论了。其实万事万物最后都归在了一个理上,空间大了好转身,空间小了好思考,好安心,好扫尘。朱熹有首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天光虽阔,因有半亩方塘的鉴映才显空明。放心收心,借过程得智慧,结果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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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荷一枝 纸本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