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之前和希瑞他们的相逢,想到希瑞遭受的那场车祸,想到凯臣言犹在耳的指责,想到希瑞醒后看着自己的陌生眼神,他又一次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这一次,要如何抉择,才不会伤了他的心。
“令扬,不要再离开我。”陌生的音调由耳边传来,脆弱的不堪一击。
这是忍么?被他拥在怀里的展令扬有一瞬间的茫然,这个脆弱的声音,怎么会是那个被称为“夜刹”的男子的。
轻轻退出他的怀抱,捧住他的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泪痕交错的脸,是他思念了十年的容颜。
“忍,你……恨我么?”好多的不确定,让捧住他脸庞的双手禁不住的颤抖。
“我只会心碎。别再离开我,令扬,我没有另一颗心可以再碎一次。” 头一次,伊藤忍如此坦白自己的感情。
“忍。”不再犹豫了,展令扬微笑着替他擦去腮边的泪痕,开口许下承诺,“我不会再离开了,有生之年,我们再不分离。”这一次他不会再逃开,不会再放手。就算是到了最后他仍走不出命运的捉弄,他也要用这仅剩的时间,补偿给他这十年来缠缠绵绵的思念。
带着一抹笑容,苍白的唇缓缓覆上他的。
渴求了十年的感情,终于有了回应。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伊藤忍一时竟然无法反应过来,睁大了子夜般的黑眸,愣仲的盯着展令扬放大在眼前的面孔。二十八岁的大男人,此时竟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蜻蜓点水般的吻结束后五分钟,伊藤忍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令扬,你……”话未说完,脸颊已经泛起一片红潮。
“我什么?”佯装不解的问他,展令扬的心情慢慢飞扬起来,他已经很幸运了不是么。原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的,却仍让他找回他,还一如既往的爱着他。不论结局如何,剩下的日子里,他只想好好爱着他。
“你……我……”这大概是伊藤忍生平头一遭语无伦次。
“忍啊,我忘了告诉你一句话。”欣赏够了他提供的娱乐项目,展令扬一脸笑意的开口。
“什……什么话?”
纤秀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拉近彼此的距离,昏暗的房间里涌动暧昧的气氛。
“我爱你。”迟了十年的告白,随着低低的嗓音款款流泻而出,振飞了伊藤忍所有的理智,泪水再一次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奔流而出。
这是他等了十年的爱恋啊,终于愿望得偿。
狠狠吻住近在咫尺的唇瓣,伊藤忍冷凝的眼里的冰雪不再,只剩下眼前这个人的温柔剪影。
与卿同一身,此生愿足矣。
第十二章 守望幸福
纽约的天空,在经历了一日的阴霾后,再度重见阳光。
一夜未眠的伊藤忍,直到旭日东升,还在痴痴望着怀里睡得香甜的人儿,舍不得眨眼。
多少年啊,祈的盼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能够真真正正的回到自己怀里。而突然之间的梦想成真,竟让他幸福的有点害怕,害怕这又是午夜梦回的一场幻境,害怕这又是上天跟他开的另一场玩笑,害怕梦醒之后会再一次心碎,害怕玩笑过后徒留伤悲。他已不能再失去他,这个男子,早已握住他这一生所有的爱恋。
是他带他走出最阴暗的日子追逐阳光,是他不嫌弃他背上的丑陋伤痕紧紧抱住他,是他不惧怕他冰冷的气质死死缠住他,是他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来爱,让他来疼,为他展颜一笑。
从十七岁相逢的那天起,他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身影。想的念的,思的恋的,满心满眼,每分每秒都是他。喜欢看他赖皮的笑容,喜欢看他在他怀里撒娇,喜欢宠着他任他予取予求,喜欢他坏坏的扬起眉捉弄人的表情,甚至连他堪称天下第一烂的厨艺,他也喜欢。
难以控制嘴角上扬的弧度,伊藤忍低下头,看着怀里睡的像小猫一样的人,笑意更浓。
日上三竿,展令扬终于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瞳。舒展了一下身体,不满的看着伊藤忍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忍,你一夜没睡么,?”
“我怕闭上眼,你又会消失掉。”可以么,这一次他可以紧紧抓着幸福不放手么。
纤细的手臂环过劲瘦的身体,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展令扬把脸深深埋在他胸膛里,只看得到纯黑柔亮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扑散在大大的双人床上。
“我不会再离开你,忍,我承诺过的,有生之年,再不分离。”
不说前世,不待来生,他在他耳边再次述说着今生共相伴的誓言。赤裸的身躯紧密的贴合,柔滑的肌肤下,他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心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含着一抹笑,带着十年来不曾有过的安定的感觉,伊藤忍紧紧拥着展令扬,在清晨的阳光中渐入梦乡。
拂过他安心的睡颜,手指停留在他带笑的嘴角,令扬的嘴边也勾起一抹浅笑。多想就这样直到天荒地老,多想就这样陪他一生看他微笑。忍啊忍,你可知道,若能一生这样看你微笑,那会是我最大的幸福。
握着他的手,展令扬再度闭起眼睛,陪他一同走入梦乡。
暖暖的阳光缠绵的洒在两个相拥而眠的人身上,映出两张恬静的睡脸。
直到下午,沉睡的两人才被响个不停的铃声吵醒。看着铃声大作的电话,伊藤忍的两道浓眉越皱越紧。
笑着抚平他紧皱的眉峰,展令扬干脆越俎代庖的接起电话,“喂,你好,请问哪位?”
一阵静默过后,宫崎耀司低沉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展令扬,怎么会是你?忍呢?”
“忍啊。”懒懒的躺在忍怀里,抬眼看了看他不怎么好的脸色,令扬呵呵笑了两声,“你确定要他听电话么?”既然有人想当炮灰,他又怎么好意思阻止呢。笑眯眯的把话筒递给伊藤忍,期待的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
“说。”平白扰人清梦的家伙,不需要好言相待。
“忍,总部的会议马上要召开了,你现在过来一下。”共事十几年,宫崎耀司深知伊藤忍的脾气,即使他对展令扬的出现好奇得半死,也不敢在老虎嘴上拔毛。交待完正事,旋即收线,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冷冷得瞪着已经断掉的电话,伊藤忍突然有种想砍人的欲望。
躺在他怀里的展令扬,呵呵笑着从他手中抢救出已经快被他捏扁的电话,“小忍忍,你现在是董事长喽,不可以让人说你因私废公哦。快去啦,不要让可怜的小司司等太久。 ”
“我不去。”他才是他的梦想。什么双龙会,什么帝国财阀,谁想要就尽管拿去好了。能守在他身边,他已拥有了全世界。这张清艳的笑脸,远比那些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虚伪小人来的养眼。
“乖,你不是想害我被小司司追杀吧。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着想,快点去啦,听话哦。我等你回来,顺便帮我带个黑森林蛋糕就更好了。”不愧是大胃王,连劝慰人的时候都不会忘了吃的。
考虑到宫崎耀司对令扬的敌意,拗不过展令扬的伊藤忍,起身着装,“好吧,我去去就回,乖乖等我回来。”
随意的挥挥手,示意他放心,展令扬很没气质的翻了个白眼,怎么最近每个人都要他乖乖等着,生怕他跑了似的,看来他的不良记录太多了。
“我走了。”捧住他的脸,在额头上落下一记亲吻,伊藤忍恋恋不舍的走了出去。
SAINT CHAMOND医院
趁着伊藤忍不在偷溜出来的展令扬此时正坐在丰捻尘的办公室里接受检查。室内的气压很低,而制造者正是从昨天开始就绷着一张俊颜的王牌医师。
一言不发地为他作完各项例行检查,挥退了所有的护士,把自己抛入宽大舒适的座椅中,冷冷的目光投向转靠在沙发上笑得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
一个笑意昂然,一个煞气冲天,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十分钟之久,谁也没说话。直到丰捻尘终于悲哀的发现,这个擅自消失了30多个小时的人,竟然从来不知道愧疚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可以告诉我,你擅自离开的理由了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句,充分显示出丰大医师正处于怒气勃发的状态中。一向被称为冰人的王牌医师,面对这只超级恶魔,也只有双眼冒火的份儿了。
从昨天上午十点,巡房的护士告知他展令扬不见了时,他就把整个SC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翻了三遍,只差没掘地三尺了。为他担惊受怕一整夜,换得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居然给他坐在这里笑得灿烂无比。
“呵呵。” 懒懒散散的一声笑,实在没什么回答问题的诚意。展令扬今天的心情格外好,定格在脸上的笑意始终没停止过。不过他高兴的时候,就会非常有闲情逸致,也就代表被他瞄上的人要倒霉了。现在这种状况,眼前这个像头怒狮的医师,很明显的成为了他消遣的目标。
“说话啊。”丰捻尘引以为傲的冷静自制,碰到展令扬,当下就荡然无存。咬牙切齿的盯着他,他几乎可以看到他头上的两个恶魔角了。
十五分钟后,大概是欣赏够了他气得七窍生烟的表情,展令扬终于启动尊口,“人家昨天送完小舅舅,在机场碰到了老朋友嘛。你也知道,人家长得这么可爱,当然是让对方难以忘怀喽,于是聪明可爱美丽大方……善解人意的人家就从善如流找个地方和人家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联络一下感情喽。”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的废话,中间还不忘拿起水杯补充一下流失的口水。
“老朋友?那你身上这些淤痕怎么解释?联络感情会在你脖子后面猛敲一记么?”被他绕的有些晕的丰捻尘愣了两分钟,终于能抓住话里的重点,冷冷的指着他身上新增的伤口质问。
早跟他说过了,再障最容易出血,一定要多加注意。结果失踪了一天半,就带回来了这么多的伤痕,下次还得了。看着那么多青青紫紫的痕迹印在雪白的肌肤上,丰捻尘突然觉得好刺眼,好不容易压下一点的火气又重新旺盛起来。
“这个啊,我本来就容易出血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过几天就没事了。”四两拨千斤的轻轻带过,展令扬仍是一幅没事人的样子,并没有告诉他伤痕的来历,“啊,对了,你有没有药膏可以让它快点消除的,很难看耶。可怜人家的天生丽质。”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这种伤口迟早会被忍发现,不提早“毁尸灭迹”的话,只怕他会起疑心,到时候就瞒不过去了。
“你回病房等着,我一会儿让人拿给你。”再听他扯下去大概自己都要去脑科报到了。丰捻尘聪明的选择避其锋芒。结果看到他依然安坐不动的身影,又皱起了眉毛,“怎么,还有事么 ? ”
“是啊。”懒散的微笑挂在嘴边,期待的眼神让丰捻尘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你说。”
“两件事。”闲闲的比出两根指头,自以为可爱的在丰捻尘眼前晃来晃去。
“第一件!”磨牙的声音。
“我要出院。”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吊他胃口。展令扬悠哉的端起面前的水杯,隔着水光的波动,看着丰捻尘悄然变色的脸。
“你再说一遍!”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丰捻尘重问了一遍。
“我要出院。”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展令扬仍是笑得一团和气。
“你不要命了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丰捻尘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角的肌肉有些抽搐。一天半的失踪还不够,现在竟然要求出院,他以为他的身体已经好到不需要照料了么。
笑意不灭,却换上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郑重的表情,展令扬定定得看着他,“我当然要命。我会定期回来复诊的。你放心好了。”
“放心?你要我怎么放心?展令扬,你的身体状况你不是不清楚,万一病发起来,谁能照顾得了你?我做了这么多努力,好不容易你的身体有些起色了,你现在要让它们都付之东流么?”神色渐渐霜寒,丰捻尘痛心地看着这个丝毫不肯为自己着想的人。
不在意他冰冷的神色,展令扬仍是微微一笑,垂下眼睑,遮住飞闪而过的忧伤,“我当然清楚。可是捻尘,有很多事情因为我的一念之差,已不可挽回。这一次,我不要自己再后悔。”想到希瑞,烈,君凡,以农和凯臣,心口又不可抑制的痛了起来。已经有那么多人因他受伤,他不愿让忍再步上他们的后尘。就算不能相守一生,至少让他守住这2000小时的爱恋。就算最后要离开,至少他可以选择不要背负那么多的泪水。那是个太过沉重的负担。他们都曾经拥有一段完美的记忆,他希望一切也可以结束的很完美。
“这就是你的决定?”挫败的看着他坚定的神情,手心一阵冰冷。即使相识仅短短数日,可他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隐藏在温柔微笑背后的,是如磐石般坚定的信念——无可动摇。
“捻尘,我要谢谢你。我知道你为我所付出的心力,已远远超出了医生所应该做的。很抱歉,原谅我的任性。也请你相信,我会照顾好自己,会定期回来复诊的,好么。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他舍不得他们啊,就算再苦再难,他也会拼命撑下去。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笑容,丰捻尘半晌没有言语。坐在靠背椅中愣了很久,终于妥协在无敌的微笑下,“按时吃药,两天回来复诊一次,过时不候。”又从抽屉中掏出一管药膏,随手抛了过去,威胁道,“下次再让我看见这么多的伤,别怪我让你强制住院接受治疗。”
“知道了,你好啰嗦哦。”接过飞来的药膏,展令扬又恢复温柔的笑脸,“谢谢你,捻尘。”
“嗯哼,知道就好。第二件事呢。”极为认命的,丰捻尘问出他的第二个要求。
“如果……三个月后,还是找不到合适的骨髓的话,”略一停顿,展令扬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倾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成!“想都没想的,丰捻尘断然拒绝。
展令扬也不恼火,只用明澈如水的眼睛晶亮的看着丰捻尘,嘴角有着神秘的笑容。
“我只是说如果,当然,如果你不答应,我只有另请高明。”噙着一缕柔倦的笑容,展令扬轻轻地说,“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若这真的是命运的安排,我只希望能把伤害减到最低。帮我这一次,好么?”墨如子夜的眼定定的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瞳有着深深的请求。
“令扬,那你呢?你把你自己有置于何地?”为什么他总是在为别人着想,从来不会顾及到自己的身体和感受。丰捻尘不禁有些生气。
“我?”微蹙了一下眉头,眼底有抹伤痛,很快又隐去,“真的有那一天的话,我也无怨无悔。”展令扬又笑了,浅浅的笑容,衬着苍白的肤色,在午后的艳阳中,依旧美丽得如冰如水,晶莹剔透
退出丰捻尘的办公室,展令扬把自己重新投入夏日的骄阳当中。
八月的天气,躁热得让人只想躲在冷气房里。他却浑然不觉,还带着淡淡笑容,欣慰的看着医院雅致的花园。小桥流水,假山奇石,碧草如茵,百花争艳。这些都是希瑞的心血啊。
脱下鞋子,赤着脚,缓缓走在烫热的鹅卵石小路上,一个一个接连不断的小石子刺在脚底,每一颗石子都是这些年关于他们的一个故事。
时间不是记忆的砝码,他们却是他生命里的永远,注定会在他的灵魂里生根,而思念就是养分。
十年来,他在距他们最远也是最近的地方默默守望,每一则报道,每一个讯息,他都细细记在心底,不敢或忘。有谁会知道,地下情报大王ERIC,是一个为了他们才会存在的称谓。
希瑞,能用手术刀调理出一流的料理,最温柔的东邦大厨,却也是那么骄傲的人。骄傲到只凭借自己的高超技艺,在短短五年内创立了如今这家最受好评的顶级医院,而完全没有用到家族的一点助力。
烈,优雅迷人的贵公子,兼有一身出类拔萃的赌技和奇异的第六感,谁又会想到十年后的今天,他会变身成为法庭上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至今为止未尝败绩的王牌大律师。
君凡,拥有一身高超的中国功夫,东邦的首席财务大臣,现在是拥有多家黄金会计师事务所的高级会计师,这次他精密的头脑,过目不忘的非凡本事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凯臣,现在威京集团负责人,十年前和君凡一样,是东邦里最寡言少语的人。但在机械方面的才能确实让人望尘莫及。那一年的日子,大到飞机汽车,小到通讯器材,无一不是出自于他的手,现在更是驰骋在五大洋中,无人可挡。
以农,是个心直口快的大孩子,也是东邦里最活宝的一个。飞毛腿的速度,神不知鬼不觉地千千妙手,还有出神入化的演技。到了今天,竟然让他成为了全球炙手可热的新生代导演。他已经找到心目中的最佳演员了么?想当年,他可是最垂涎自己这张面孔了呢,还一直嚷嚷着一定要自己做他的最佳男主角。缓缓抚上自己的侧脸,展令扬好笑的想起从前以农连生气的时候,都不敢袭击自己的脸,然后被自己吃得死死的场景,眼角眉梢,不由得染上了一层幸福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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