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奶奶虔诚地跪在东屋的一幅基督年画下，奶奶闭着眼睛，嘴里面念念有词，在狭小的东屋奶奶瘦小的身躯佝偻着，奶奶的背拱起来，好像贴在地上似的，她在虔诚地祷告呢。

这是很多年前的场景，那时候我才上小学，那时候奶奶的背不是很弯，至少还没有拱成直角。

从我很小时候的时候奶奶就是弯着腰的，她以前是不是弯腰我不知道，只是在儿时记忆里曾经也伏在那个脊椎凸起的隔着粗布的背上，奶奶的背咯人，趴在上面很不舒服，小时候都是缠着爷爷，要爷爷抱，不让奶奶抱。可是爷爷太忙，父母也忙，那个时候每家都忙，都在忙着赚钱，父亲出去打工，母亲在给人捡蒜瓣，切蒜瓣，那个时候炕蒜让很多发了。所以，抱我和妹妹的只能是奶奶。

小时候吃饭总是在奶奶家，因为家里没人做饭，那时候我和妹妹都还小不会做饭。奶奶对食物十分虔诚，煮了一锅红薯，先给爷爷盛好，用抹布揩尽碗上的水珠，在盛一碗放在锅里等着叔叔回来。奶奶吃红薯的时候是不剥皮的，妹妹说她不想吃红薯皮，剥掉之后总是随手扔在地上，奶奶说：“那弄孩儿，过六零年，树皮都吃了，有嘞还肯树根，想吃红薯皮都没有。”奶奶说妹妹，妹妹就不扔了把红薯皮放在一堆，不过小孩子都是忘性大，记吃不记打，吃饭的时候经常可以听到奶奶反复的唠叨着。奶奶是不剥皮的，奶奶的红薯是连皮一起吃的，爷爷也是，叔叔也是，父亲也是……

奶奶那一代人的经历我自然无法亲历，只是多多少少从老人的口述中知道一些，奶奶常说起六零年，就是中国那会儿最困难的时期，奶奶常说饿死了很多人，家家户户都出去要饭。后来，还听奶奶说，那时候吃大锅饭，在大队里一起吃，家里不准自个儿生火，发现谁家冒烟就把谁家烟囱推了。

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对待食物都是特别的虔诚，看着食物已经不只是食物了，想起阿城《棋王》王一生吃饭的时候那种虔诚，精细，吃饭俨然成为艺术，而这个过程也成了一个严肃的仪式。

一种仪式，虔诚的膜拜。对待食物的这种感情想必已经无法被这个社会所能理解，只是在我们大快朵颐的时候还有人在饥饿线挣扎，还有孩子因为缺乏食物而夭折，在世界的某个地方还存在着。

奶奶虔诚的祷告的样子至今仍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我们虔诚的祈祷神明赐予我们食物，赐予我们幸福，因为虔诚所以没有恐惧。

我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奶奶虔诚的祈祷……

奶奶的腰弯着，匍匐在地面上，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