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适逢佳节，按照惯例，秋日登高。

    芒鞋竹杖，穿林过河，石蹬通天，山路崎岖。

    秋天的青山，美得让人心醉。

    虽然秋风吹落了黄叶无数，但是山中依然林木蓊郁，怪石嶙峋，奇花遍地，泉声夹道。半空漂浮的白云连山绝壑，半山生长的树木空寂阴森，令人置身其间，不知人间何世，萌生禅思顿悟。仰望山巅，晴岚浮崖，脚下不由加紧了攀登的步伐。

    山中有寺，如卧林中，晨钟暮鼓，遐迩可闻。行人走得累了，便到寺中讨茶解渴，僧人慈悲为怀，从不索要茗资。每有高人前来与僧谈禅，口吐莲花，四座皆醉。今日走过寺门，门前三两游人散坐石桌之前，寺中年轻僧人点燃茶铛，轻烟缭绕，茶汤香溢。余亦小憩片刻，僧人奉茗以待，伴有野果一碟，红绿相间，野趣骤生。坐在石桌前从容啜茗观山，但见山色四合，长林远树，青藤碧蔓，交罗蒙络，飒然山风吹得身上微寒，杯中热茶又添行路活力。缓啜山茗，吟咏起陆放翁的诗句“香椀灰深微炷火，茶鐺声细缓煎汤”，觉得山行真的令人心惬。

    中午时分，终于登上山顶。远眺群峰峭立，冈重岭复，山下田舍，纷罗错列，体悟古人坐石荫松听泉而饮的心境。此间没有山下的人来人往杂音嚣嚣，没有城镇的酒肆勾栏浪声谑语，有的就是远山如黛白云悠悠。

    山顶有一石亭，不知建于何代，已经颓旧生草，然石栏历经多年风吹雨打，依旧牢固如初，不知有多人文人骚客在此倚栏赋诗。细观亭中，有游客在石柱上贴有娟纸，上面工整书写着宋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山风拂来，竟不觉已泪流满面，无由便是潸然涕下。   

    几十年前读小杜《九日齐山登高》一诗，少年狂狷，不解深意。而今白发满头，风雨行倦，再读其诗，个中三味，自在心间：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
    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恨落晖。
    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沾衣。

    此山固非牛山，然而读诗思人，千古江山，吾皆过客，宁不令人怅然？

    走得累了，缓步下山，山深景幽，斜阳淡喣。

    回到东溪镇上，已是近晚时分。满街节日气氛正浓，路边小店酒旗飐动。不知怎的，却想浮一大白，趁着月光如霜，引吭高歌，蹀躞而归。

    今夜，可有那烂银晃耀的难得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