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太师到定忠献:张栻《谢表》中对张浚功业与品格的谢恩追慕
(2025-11-26 10:4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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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太师到定忠献:张栻《谢表》中对张浚功业与品格的谢恩追慕
摘要:南宋乾道五年(1169年),宋孝宗为太师加赠张浚,并定谥“忠献”。此谥号由初拟的“忠正”修改而来,引发了复杂的政治解读。张浚之子张栻上《谢太师加赠表》以谢恩。本文认为,此表文的中心思想,并非消极接受“忠献”对“忠正”的取代,而是积极阐释“忠献”的完整内涵。张栻巧妙地论证了“忠”与“正”是“献”的内在基础与前提,而“献”则是“忠正”品格在现实世界中的具体功业与贡献。通过这一论述,他不仅全面肯定了父亲的历史贡献,更塑造了一个品格与功业高度统一的“忠正献”三合一的儒家士大夫典范。
关键词:张栻;张浚;《谢太师加赠表》;加太师;忠;正;献;功业与品格
一、引言:“忠献”谥号背后的政治与哲学命题
乾道五年(1169年),宋孝宗为张浚加赠太师,并定谥“忠献”。这一事件,在朝野引发了不同的解读。尤其是从初拟的“忠正”到最终的“忠献”,一字之差,似乎暗示着某种政治上的妥协与弱化。“忠正”二字,直指张浚一生坚守的道德品格与不屈风骨;而加赠“太师”,代表了朝廷对其一生功业的最高官阶追认;定谥“忠献”,则是对其道德品格的最终评价。三者共同构成了对张浚历史地位的完整评判。
正是在这一微妙的语境下,张栻的《谢太师加赠表》应运而生。它并非一篇简单的谢恩文书,而是一篇深刻的哲学与政治论文。张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谥号变更背后的意涵,并以此为切入点,展开了一场精彩的辩护。他的核心论点是:“忠献”并非对“忠正”的削减,而是在“忠正”基础上的升华与完成。“忠”是内核,“正”是道路,而“献”则是二者结合后产生的、足以垂训后世的实际功业。“加太师”的尊荣,正是对这份功业的最高官方确认。
在张栻的论述体系中,“忠”与“正”是构成其父人格的两大基石,是理解一切功业的前提。
可以说,“忠正”构成了张浚完整的道德人格。没有“忠”的内核,其行动便是无源之水;没有“正”的道路,其忠诚便会沦为空谈。
如果说“忠正”是品格的基石,那么“献”就是这块基石上建起的丰碑,而“加太师”的尊号,便是为这座丰碑加冕的最高荣誉。张栻在《谢表》中,通过列举事实,有力地证明了父亲的“献”——那份实实在在的贡献与功绩。
张栻通过这些具体的“献”,将父亲从一个抽象的道德符号,还原为一个有血有肉、有行动、有功绩的政治家。他论证了,张浚的“忠正”品格,最终都转化为了保家卫国的实际贡献。因此,“忠献”这一谥号,非但没有削弱其父的形象,反而更加全面、公允地概括了他的一生:因“忠正”而“有献”,以“有献”证“忠正”。
在完成了对“忠”、“正”、“献”的分别论述后,张栻将其融为一体,塑造成一个可供后世效仿的完整典范。他赞扬皇帝的决定“人知忠义之荣,莫不竞劝”、“固将垂训于邦家”,其深意在于:陛下所肯定的,正是一个“忠正献”三位一体的士大夫理想模型。
这个模型,对当时乃至后世的启示是巨大的:
1.它告诫为臣者:真正的忠诚,必须以“正道”为路径,最终要落实到“贡献”上。空谈忠义而无实际功绩,或只求事功而心术不正,都不是完美的臣子。
2.它劝勉为君者:评价和任用臣子,应兼顾其品格与功业。一个“忠正”之臣,即便一时受挫,其最终贡献亦不可磨灭。
3.它回应了政敌:那些指责张浚“好大喜功”、“费财生事”的论调,在“忠正献”的完整画像面前,显得何其狭隘与“不正”。他们既无张浚之“忠正”,更无张浚之“贡献”。
张栻的《谢太师加赠表》是一篇充满政治智慧与哲学深度的杰作。他面对“加太师”的尊荣与“忠献”之谥,没有仅仅停留在感恩层面,而是顺势而为,进行了一次精彩的“再创作”。他将“忠正”阐释为“献”的根基,将“献”定义为“忠正”的必然结果,从而成功地将父亲的品格与功业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忠正献”统一体。通过这篇文章,张栻将“加太师”的尊荣与“忠献”之谥融为一体,不仅为父亲的历史地位做出了最全面、最有力的辩护,也为整个南宋士大夫阶层,树立了一座品格与功业交相辉映的不朽丰碑。
附录
一、张浚加赠太师、定谥及张栻上表时间脉络
隆兴二年(116d年):张浚郁郁而终于江西余干。
乾道四年(1168年):张浚的门生、坚定的主战人士陈俊卿入朝拜相,政局开始向有利于主战派的方向转变。
乾道五年(1169年)八月:经宰相陈俊卿的力请,宋孝宗下诏,为张浚定论,加赠太师尊号。在议定谥号的过程中,初拟为“忠正”,最终改谥为“忠献”。
乾道五年(1169年)八月后:时任权发遣知严州的张栻闻讯后,写下并上呈了zhu名的《谢太师加赠表》。
乾道五年(1169年)十二月:张栻获得升迁,改任知严州。
乾道六年(1170年)二月:宋孝宗下诏,任命张栻为左司员外郎,张栻得以入朝,正式重返政治中心。
二、《谢太师加赠表》全文
日月昭回,烛孤忠于既没;风雷鼔动,诏防典于无穷。藐然惟孤,重以陨涕,中谢。
伏念先臣,早趋列着,即值多艰。痛陵庙之莫扶,叹簪绅之自保。以爲冦讐若此,岂臣子之遑安?义理所存,何利害之足计?防真人之勃起,先百辟以骏奔。奉命于危机汹涌之秋,投躯于众难纷纭之际。以至进登揆路,尽防戎车。不忧强敌之方张,惟惧人心之不正。炳若丹青之誓,率兹缟素之师。虽防圣神之深知,亦致奸邪之横疾。摈居炎服,中逾二纪之更。
敢意余龄,复际重明之运。窃窥睿蕴,思复祖疆,愿毕効于精诚,冀平清于氛祲。而割地奉讐之论起,合dang缔交之谋深。修边备则指爲费财,讲武功则目为生事。妄拟偷安于歳月,曽微却顾于兴衰。非惟沮先臣之爲,实乃伤陛下之志。铄金成市,卒赖保全。易箦余哀,空成感慨。
怅歴时之寖乆,忽当馈以兴思。中防显颁,褒章具举。既极上公之贵,复稽节惠之文。人知忠义之荣,莫不竞劝;士喜是非之定,少缓私忧。固将垂训于邦家,岂但増光于泉壤?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勤俭法禹,聪明继尧,纬武经文,不慙于宗祏;彰善瘅恶,允若于天心。敷扬旧勲,表厉在服。诵温言之曲尽,仰至意之旁孚。
臣猥以承家,极兹追慕。奉牲以告,知神理之来歆;聚族而谋,念上恩之曷报。惟慕先臣之许国,力图后日之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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