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学派发生简论(六)惠施“历物十事”解读
(2013-03-14 23: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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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施历物十事名家中国名学先秦学术思想史 |
分类: 先秦诸子述林 |
1.惠施“历物十事”
惠施的著作今已不存,其生卒年代也失落无考。可以知道的是,《庄子》一书多称道庄、惠二人的辩论和友谊,且惠子去世时,庄子有“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可知道:⑴庄、惠二人基本上同时;⑵庄子生平引为惠子好友;⑶惠子死于庄子之先。因而相对于《荀子·非十二子》等记载,《庄子》中对惠子思想的记载更为详细,也更为客观公正。其《天下篇》记载惠子的辩题十则,称为“历物十事”:
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南方无穷而有穷。今日适越而昔来。连环可解也。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也。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
关于这十件事,历来的说法不同。笔者不揣冒昧,对十事试做出解释:
一、“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是惠子首先做出的逻辑定义。“大一”、“小一”是惠子学说的基本概念,以“大一”为至大,至大者无可容,所以无外延;“小一”为至小,至小者不能容,所以无内涵。惠子所有的哲学理论都建立在这些基本的概念之上。
二、“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即说有厚之体不能由无厚之面积成。这个问题可以从反向考虑,假如无厚可以积累,则无厚相积而倍于无厚,既然倍于无厚,所以可分,可分则必然有厚——这就陷入到矛盾之中。所以无厚必然不可以积,而只能无限伸展,作为一个平面,无限延伸,其大千里。所以数学上的观念以面动成体,在中国的名学上是不通的理论。
三、“天与地卑,山与泽平”与后文之(十、)“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所言都是齐物,前一句指齐物的方式或称为原则,后一句指的是因齐物而生发出来的思想。这种齐物理论至《庄子·齐物论》中生发甚明,此从略,下文将详细论之。
四、“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太阳中天的过程就是下落的过程,物质出生的过程就是死亡的过程。我们无法指定一个准确的标准确定太阳何时算作中天,何时算作下落。因为没有绝对的中天,没有绝对的下落。同样的道理,也就没有绝对的出生和绝对的死亡。所谓状态,其实是理论的概念,而状态的改变才是世界的规律。所以对一种状态的命名必须包含两种概念,即此状态和非此状态,这也就是老子所谓“名可名非,恒名也”。
五、“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这里又提出了两个概念。与第一条概念的提出所不同的是,这里的概念是通过名学理论的解说而提出的概念。天生万物,鸡所以为鸡,狗之所以为狗,是因为万物各有其理。而从鸡的内部来看,此鸡异于彼鸡,也是因为此有此理,彼有彼理。同谓之鸡,这就是大同。而此有异于彼,这就是小同之异。而这种“大同而与小同异”的现象就叫做“小同异”。但反过来说,此异于彼,但鸡所以为鸡相同。鸡有异于狗,但鸡与狗所为生物相同。如此看来,万物应有异性,但也同样具有共性。有共性就有共之所以为共者。如此看来,则“万物毕同毕异”,这就是所谓“大同异”。
六、“南方无穷而有穷。”即在一个绝对的空间里,南方是可以穷尽的,但在绝对的空间之外,南方却永远存在。所以“南方”作为一个定名,既可以虚指,也可以具象。
七、“今日适越而昔来。”《齐物论》有解说:“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是以无有为有。”成玄英《庄子疏》释此:“吴越路遥,必须积旬方达,今朝发途,昨日何由至哉?欲明是非彼我,生自妄心。言心必也未生,是非从何而有?故先分别而后是非,先造途而后至越。”即说虽今日到越,但到越之心已先发。
八、“连环可解也。”连环既可以相套,自然可以用相反的办法解开。此与佛家“解铃还须系铃”的道理相同。但具体到名家而言,实则是一种溯源的态度,即用本源推溯的方式求得其本名。牟宗三以以上五、六、七三条并非各自独立一事,而三事为一。又引《管子·白心》、《吕览·君守篇》等认为“连环可解”即鲁之鄙人或皃说解连环事。实际上名家诸子之中概念相同而所说不同者比比皆是。如《邓析子·无厚》中“无厚”指父子、兄弟间的情感无厚可言,而惠子“历物十事”中的无厚仅指逻辑上存在的平面而言。所以,在没有其他直接证据的前提下,很难说皃说等解连环就是惠施“十事”中的连环。
九、“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也。”郭庆藩《庄子集释》引司马彪云:“燕之去越有数,而南北之远无穷,由无穷观有数,则燕越之间未始有分也。天下无方,故所在为中,循环无端,故所在为始也。”以绝对的地理来说,燕国居北,越国居南,二者中间之地即燕南越北是有穷之地。而就逻辑而言,在有穷之外即为无穷。无穷之域比大于有穷之境,所以二者平均,天下的正中必然在无穷之中。